可他的眼中，却第一次有了名为“温度”的东西。
幻境散去，他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但归墟众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非人气息的消散。
紧接着，他被引到了第二关，西陵孩童的辩律场。
铁头在场外设下了一座“真言炉”，炉火熊熊。
他定下规矩，凡发言者，皆需向炉中投入一枚生锈的旧锁片，以示“开启心锁，言说真话”。
白衣林玄刚一站定，孩童们便争先恐后地将他围住，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却带着最尖锐的诘问。
“他们都说你和林玄哥哥长得一样，那你以前是不是也被人供在庙里，收过很多香火？”
“我娘说，拜神是要饿着肚子把最好的东西献上去的。你有没有让谁为了拜你而饿死？”
问题一个比一个直接，一个比一个诛心。
白衣林玄沉默了许久，拿起一枚锈迹斑斑的锁片，投入炉中。
他看着那些清澈又充满审视的眼睛，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收过千万愿力，它们是我的食粮，也是我的囚笼……我无法拒绝。至于是否有人因我而死，我不知道，因为我看不到每一个祈愿者的结局。我不是神，我是囚徒。”
话音落下的瞬间，真言炉中橘红色的火焰骤然一窜，化作一片澄澈的湛蓝之色！
苏青竹远远看着，轻轻点头：“他说了真话。他过了。”
第七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归墟广场，白衣林玄站在了广场中央的青石板上。
他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半块碎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最后一关的答案。
这最后一关，没有幻境，没有诘问，只有他和那半块碗。
他深吸了一口气，高高举起手臂，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那半块碎碗砸向脚下的青石板！
“铛！”
一声脆响，碗未碎，反倒因为其上残留的微弱灵力，被青石板高高弹开，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又落回他脚边。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哄笑。
白衣林玄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完好无损的碎碗，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复杂的表情，似是无奈，似是自嘲。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低声对自己说：“原来……我还想着要赢。”
赢过这块碗，赢过这块青石板，用力量去证明自己。
第二次，他没有再动用任何气力。
他缓缓蹲下身，像一个凡人那样，将那半块碗轻轻地放在石板上，豁口朝上。
然后，他站起身，抬起脚，一脚踏下。
“咔嚓！”
这一次，声音清脆无比。
那半块碗应声而碎，化作了十几片更小的碎片，散落在地。
他做完这一切，静静地站着。
林玄缓步上前，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现在，你可以叫名字了。”
也就在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一道无人能够察觉的微光，在他们二人体内一闪而过。
那是林玄体内沉寂已久的系统晶尘，竟与这白衣身影的本源产生了一丝微弱至极的共鸣，仿佛失散多年的血脉，在这一刻，隔着时空发出了同源的回应。
白衣身影站在一地碎瓷中央，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残留着一丝刚刚褪去的茫然。
他成功地敲碎了神格的躯壳，但站在废墟之上的，是一个对周遭一切都感到陌生的灵魂。
他该去向何方？谁，又将为他指引这人间的下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