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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3章 对不起(2 / 2)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什么?

陈浩似乎有了新情况。他下班越来越晚,身上有时有陌生的香水味,接电话也鬼鬼祟祟。我懒得质问他,我全部的心神都被那该死的哭声占据了。我们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一天夜里,哭声再次将我惊醒。这一次,声音不在窗外,而是真切地来自卧室内部。就在床边。

呜哇……呜哇……

我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了。黑暗中,我感觉到有东西在动。不是看见,是感觉。一股微弱的、冰冷的气流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渴望?

我慢慢地转过头。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我看见我旁边的枕头,靠近我头部的位置,微微凹陷下去了一小块。就好像……有一个非常小的、看不见的脑袋,正枕在那里。哭声,正是从那个凹陷处传来的。

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一个无形的、散发着悲伤和寒意的存在,就躺在我身边。

它真的进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不敢合眼。那个凹陷每天夜里都会出现,哭声也夜夜准时响起,仿佛那看不见的东西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它的床。我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像个活死人。

陈浩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或许是我看起来真的离死不远了。他难得地放软了语气:“小晚,我带你去看医生吧?心理医生。”

我看着他,眼神空洞。看医生?有什么用?难道医生能看见我枕头上的凹陷吗?

“不是心理医生,”我声音沙哑地说,“是它来了。我们的孩子……回来了。”

陈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你胡说什么!哪来的孩子!那个孽种早就没了!”他说漏了嘴,猛地住口。

我却突然清醒了。“孽种?陈浩,你刚才说什么孽种?”

他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我流产那天,是意外摔倒。当时家里只有我和陈浩。我踩到了地上滚落的……一颗核桃?当时陈浩说他马上过来扶我,却迟疑了好几秒。

“那天……那颗核桃……”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陈浩的脸色由红转白,额角渗出冷汗。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状若疯狂:“是!是我放的!怎么样!我不能让那个野种生下来!谁知道是哪个男人的杂种!你还有脸问我?!”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像一把刀捅进了我的心脏。原来我的孩子,是被他的亲生父亲杀死的。不是因为意外,是谋杀。

极度的悲痛和愤怒之后,是一种奇怪的平静。我看着他扭曲的脸,忽然觉得他无比丑陋,也无比可怜。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道。

就在这时,那婴儿的啼哭声猛地炸响,前所未有的凄厉和响亮,充满了怨毒,不再是委屈,而是尖锐的诅咒!连陈浩也听见了,他吓得松开我,惊恐地环顾四周:“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卧室里的温度骤然降低。窗帘无风自动。桌上的一个小摆件突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陈浩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嘴里喊着:“鬼!有鬼啊!”他胡乱抓起车钥匙,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我没有动,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一种类似呜咽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它还在我身边。那股冰冷的、无形的存在感,紧紧依偎着我。

我伸出手,颤抖着,摸向枕头凹陷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但我的掌心,却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的悲伤。

它不是来找我索命的。

它只是太冷了,太疼了,太委屈了。它想要妈妈。

我的眼泪终于汹涌而下。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个混蛋男人,是为了这个从未见过天日、承受了最深恶意、如今以这种诡异方式存在着的孩子。

“对不起……”我对着空气,轻声说,“妈妈对不起你……”

那呜咽声,似乎渐渐平息了下去。

陈浩再也没有回来。两天后,我接到电话,他深夜驾车出了严重事故,没能救回来。原因众说纷纭,超速,疲劳,或者别的什么。

我没有深究,只是平静地处理了一切。卖掉了那间充满寒意和回忆的房子,我搬到了城市另一端的一个小公寓。

新的地方,窗外是条不算繁华的街,夜晚能听到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像永不停息的风。那纠缠我数月之久的婴啼声,自那个夜晚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枕头不再有无端的凹陷,空气里也不再有意外的寒流。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常态。

只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深秋的夜晚来得早,我常常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路灯晕开的一圈圈光晕,落叶被风卷着,打着旋儿,不知飘向何处。

城市在脚下延伸,灯火璀璨,却透着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空旷。这种空旷不在外界,而在心里。

我不再感到被什么东西追逐或侵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无声的寂寥。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钝重的、弥漫性的悲伤,关于失去,关于辜负,关于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可能性。

我偶尔还是会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侧的空位。那里不再有刺骨的冰冷,只有寻常的被褥温度。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某种幻觉般的触感,不是鬼魂的阴森,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未曾被拥抱过的暖意,转瞬即逝。

我想,它或许真的离开了。不是被驱散,也不是怨气消解,而是像终于被听到、被承认了一样,那份无处安放的委屈和依恋,有了一个归宿。

凶手付出了代价,而母亲,留下了永久的歉疚与怀念。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面对窗外沉沉的夜色和流动的灯火,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不是为了失去一个丈夫,而是为了那个我从未谋面、甚至无法清晰想象容貌的孩子。他本该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的灯火,感受秋风的凉意,而不是只存在于一个诡异的怪谈和一场悲剧的阴影里。

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思念。思念一个从未真正存在过,却又曾以最诡异的方式证明过其存在的,我的孩子。

城市依旧喧嚣,秋夜依旧寒凉,只是我的世界里,永远缺了一角,再也填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