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脖子僵了,慢慢往下看。
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和王家珍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影子?
我猛地抬头看窗户,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遮了一半,光线很暗。可我们俩的影子,却清晰地投在地上,格外黑沉。
不对。
我盯着地上。
是两个影子。我和王家珍,并排站着。
但……王家珍明明紧紧贴在我右边,抓着我的右胳膊。
可地上,我左边的那个影子……它的轮廓,不像王家珍。更瘦长,脑袋的形状也有点……怪。
那“嘶嘶”声好像就是从左边影子那里传来的。
我心脏都快不跳了。我不敢转头看我左边,我感觉到王家珍抓我的手已经抖得像筛糠,她显然也看到了。
“老……老五……”她牙关打颤,“边上……是哪个……”
我左边空荡荡的,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但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那个多出来的影子,它的头微微动了动,好像……正在转向我们。
我他妈魂都要飞了,想都没想,把火柴盒往地上一摔,拉着王家珍就往后退,撞到了墙壁。
“滚!给老子滚!”我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在骂谁,纯粹是吓的。
王家珍直接瘫地上了,哭嚎起来:“祖宗保佑啊!我们年年给你点灯啊!是哪路冤魂野鬼找错门了啊!”
她这一嚎,堂屋里那股阴冷劲儿好像散了一点。
我趁机弯腰去捡火柴,眼睛死死盯着左边空地。还是什么都没有。可我再低头看地上——
三个影子。
我,瘫坐在地上的王家珍,还有……那个瘦长的。
它离我们更近了一点。
我头皮发麻,捡起火柴,疯了一样划着,往灯芯上凑。
火苗再次燃起。
这一次,火苗是正常的黄色。但它照亮的地方,有限。灯光之外,那片黑暗格外浓重,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灯没灭。
我和王家珍大气不敢出,盯着那盏微弱的灯,又忍不住瞟向地面。
影子只剩下两个了。我和王家珍的。那个多出来的,不见了。
“走……走了?”王家珍哆哆嗦嗦地问。
我没说话,心脏还在狂跳。我不敢确定。
那一夜,我们俩没敢合眼,就守在祖宗牌位前,守着那盏再也没灭的香油灯,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阳光照进堂屋,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好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个噩梦。
但我知道不是。
几天后,我跟村里最年长的九叔公说起这事,没敢提影子,只说了灯灭和嘶嘶声。
九叔公叼着旱烟,眯着眼听我说完,磕了磕烟灰:“老五啊,你打死的那条菜花蛇,是不是额头上有道白杠?”
我仔细一想,好像真有。“您咋知道?”
九叔公叹了口气:“那是守坟蛇,有些老坟年头久了,会招这种东西盘着,沾了地气,有点灵性。你把它打死了,它那点残气怨念不散,七月半阴气重,跟着回来的祖宗一起想进屋讨口香火……也可能是想挡你祖宗的路。你点了灯,它进不来,就给你吹灭了。”
“那影子……”
九叔公摆摆手:“莫问,莫深究。以后七月半点灯,在旁边再放一小碗油饭,给那些没主儿的、沾了因果的野鬼,算是打发。敬而远之,懂不懂?”
我懂了。
从此以后,我们村关于七月半点香油灯的讲究,又多了一条——旁边得放碗油饭。
而关于那晚我家发生的怪事,渐渐也成了村里老人嘴里又一个真真假假的乡村怪谈,提醒着后人,有些规矩,破了,是真的要见鬼的。夜色深沉时,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或许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