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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邪门事(2 / 2)

陈婆婆是这十里八乡最后的神婆。年近九十,独居在后山山腰的一间老屋里,极少见人。

走投无路的彭大民,提了只鸡、一包红糖,硬着头皮敲响了陈婆婆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草药和香火混合的古怪气味。陈婆婆干瘦得如同缩水的核桃,蜷在铺着兽皮的藤椅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没看彭大民带来的礼,只在他磕磕巴巴、隐去了那些下流细节的叙述中,静静听着。听完,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彭大民几乎以为她睡着了。

“怨气引来的脏东西,盯上你们了。”陈婆婆的声音嘶哑得像风吹过破布,“它喜欢看你们行事,吸你们的那点阳气活气,沾你们的那点淫靡精气。”

彭大民头皮发炸,冷汗直流:“婆婆…求您救命…”

陈婆婆慢慢坐直身子,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这东西靠那‘小人’做引,已缠紧了你们家。寻常的送神赶鬼,送不走它了。”

“那…那怎么办?”

“只能‘通灵’,我下去问问,看它是哪路的‘客’,有什么未了的愿,或是受了谁的请,要来绝你们家的户。”

“通…通灵?”彭大民腿肚子发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神婆要让那东西上自己的身,直接对话。这是极损寿元、极危险的法事。

陈婆婆挥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准备黑狗血,要纯黑的。公鸡冠子血。三丈红布。九斤糯米。今夜子时,我去你们家。”

是夜,子时。万籁俱寂。

彭大民家门窗紧闭,屋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灯苗跳得厉害,将人影拉得扭曲晃动。

陈婆婆换上了一件深紫色的旧袍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屋中央的地面上,铺着那三丈红布,上面用糯米画着古怪的符文。彭大民和李艳丽脸色惨白,紧紧挨在一起,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陈婆婆点燃三炷香,插入香炉,然后盘膝坐在红布中央的符阵眼上。她闭上眼睛,干瘪的嘴唇快速翕动,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煤油灯的火焰开始疯狂地摇曳,拉长、变绿,像一条挣扎的毒蛇。那盏小小的灯火,竟在墙上投出了数个疯狂舞动的影子。

刮擦声又响起来了。这一次,不是在门外,而是在四面墙壁上,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抠抓着土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李艳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来。

陈婆的诵咒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急促,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凋零的枯叶。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刮擦声消失了。

咒语声也停了。

只有那盏绿油油的煤油灯,还在无声地疯狂晃动。

陈婆婆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完全翻白,看不到一丝黑瞳。她的脸孔扭曲成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了怨毒和贪婪的表情。她的脖子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僵硬地、一格一格地转向炕的方向。

一个冰冷、滑腻、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泡破灭般的嗓音,从陈婆婆的喉咙里发出来:

“好…舒坦…再…弄…给我…看…”

彭大民和李艳丽魂飞魄散!那正是他们每夜感受到的、冰冷窥视的目光!

陈婆婆,或者说,附在陈婆婆身上的那东西,咧开一个僵硬诡异的笑,惨白的眼睛死死盯着炕上,舌头舔过干瘪的嘴唇,重复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诉求:

“看…弄…舒坦…饿…”

就在这时,陈婆婆那只枯瘦如柴、青筋暴起的手,却以一种惊人的力量猛地抬起,颤抖着,指向灶房的方向!

被附身的她,和自己进行着激烈的争夺!

“黑…狗…血…”从她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另一个声音,是她自己的!

彭大民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向灶台,端起那碗早已准备好的、发黑发腥的黑狗血,朝着那被附身的躯体,猛地泼了过去!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水,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陈婆婆发出一声非人的、尖锐至极的惨嚎,整个身体向后猛地弓起,剧烈地抽搐!

墙上那些狂舞的影子瞬间收缩、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叫。

同时,彭大民抓起另一只碗,将混了公鸡冠子血的糯米,没头没脑地撒向陈婆婆和四周的红布!

噼啪声爆豆般响起,像是冰冷的油脂遇到了炽热的炭火。

那团盘踞在陈婆婆身上的黑影猛地被弹了出来!它在地上扭曲、翻滚,发出无声的咆哮,形状不断变化,最后猛地收缩,尖啸着钻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一切骤然静止。

煤油灯的火焰恢复了正常的橘黄色,不再跳动。

恶臭和寒意快速消退。

墙上的刮擦声彻底消失了。

陈婆婆瘫倒在红布上,面色灰败,嘴角溢出一丝白沫,人事不省。

角落里,那个被彭大民壮着胆子用铁锹铲出来的“钉小人”,在接触了狗血和糯米后,竟无声无息地化为一小滩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慢慢渗入了地底。

……

三天后,陈婆婆才醒过来,又休养了半个月才能下床。她只字不提那晚通灵的具体细节,只是严厉告诫彭大民夫妻:埋小人者,其心歹毒,但秽物已除,恩怨自了,不必深究,否则再生业障。往后需行得正,坐得直,心火旺,则邪不侵。

彭大民和李艳丽卖了一头猪,凑钱重重谢了陈婆婆。

经历此番劫难,夫妻俩仿佛都褪去了一层皮。夜里躺在那张重新加固过的炕上,做那事时再也不脏话连篇了。

不是隔阂,也并非羞涩。而是在共同经历过那样极致的、被窥探、被扭曲的恐怖之后,某种更沉静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沉淀了下来。他们依然在那片土地上挣扎求生,依然会有争吵,但某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邪门的东西走了,留下的空白,需要时间去慢慢填满。

恐惧的余烬并未完全熄灭,它们渗入生活的缝隙,化作一种更长久的沉默和谨慎。乡村的夜依然深沉,但彭家坳的风里,终于又只剩下风声和虫鸣。只是那声响听起来,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又似乎彻头彻尾地换了一副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