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的阴气。”他喃喃道,随即从布袋中取出罗盘,只见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后院方向。
道长顺着指针方向走到后院墙角,蹲下身仔细查看土壤,又用手指沾了点放在鼻前闻了闻。
“尸土。”他简短地说,“这里埋过东西,最近被挖走了。”
赵云兵和张太琴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你们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动过什么地方的土?”道长问。
夫妻俩想了半天,张太琴突然想起什么:“三个月前,咱们不是把东边那堵老墙拆了重修吗?”
赵云兵一拍大腿:“对!拆墙时好像挖出个陶罐,当时我没在意,直接砸碎和废土一起倒到村外荒地里了。”
道长长叹一声:“坏就坏在这里。那陶罐里装的是镇压之物,你们擅自挖出又随意丢弃,放出了里面困着的东西。这招魂幡就是它的具象表现。”
“那、那怎么办?”张太琴急问。
“今晚它还会来,我得会会它。”道长从布袋中取出几张特制的黄符,分贴在门窗上,又在院子中央画了个八卦阵。
入夜,道长让夫妻俩躲在屋内,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他自己则坐在八卦阵中,闭目打坐。
约莫子时,气温骤降,原本寂静的夜突然响起细微的嗡鸣声。那招魂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门上空,这次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白色的幡布几乎透明,上面的血色符文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
清虚道长睁开眼,站起身与招魂幡对峙。
“尘归尘,土归土,何处来,回何处。”道长朗声道,手中掐诀。
招魂幡突然剧烈抖动,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上面的铜钱疯狂碰撞。它猛地向道长冲来,带起一阵阴风,吹得院中树木哗哗作响。
道长不慌不忙,口中念咒,手中抛出一道符纸。符纸在空中燃起蓝色火焰,与招魂幡撞个正着。
一声非人非兽的惨叫响起,招魂幡向后翻腾几圈,幡面上多了一块焦黑。
但它并未退却,反而悬浮在半空,开始急速旋转,随着旋转,院中突然出现许多模糊的黑影,隐隐约约像是人形,却看不清面目。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甜腻气味。
道长面色凝重,从布袋中取出一柄铜钱剑,步踏天罡,口中咒语越念越快。铜钱剑发出淡淡金光,与招魂幡发出的暗红光芒相互抗衡。
躲在屋内的夫妻俩透过窗户缝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张太琴死死抓住赵云兵的胳膊。
院中的对抗越来越激烈,招魂幡似乎汲取了黑暗中的某种力量,体积越来越大,上面的符文像活了过来一样蠕动。那些模糊的黑影逐渐向道长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道长突然咬破中指,将血抹在铜钱剑上,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铜钱剑金光大盛,化作一道闪电直射招魂幡。与此同时,道长将最后一道符纸拍在地上,整个八卦阵顿时亮起耀眼白光。
招魂幡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啸,那些黑影如同被吸入漩涡般被扯回幡中,随后幡布自身开始从下往上碎裂成无数碎片,化作灰烬飘散在空中。
一切都突然安静下来。
道长踉跄一下,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如纸。
夫妻俩赶紧跑出来扶住老人。院中残留着一股焦糊和香火混合的气味,但那种阴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结、结束了?”赵云兵颤声问。
道长点点头,又摇摇头:“物灵已除,但根源未解。明日带我去你们丢弃陶罐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三人来到村外荒地,找到了当时倾倒废土的地方。道长仔细搜寻后,从土中翻出几片陶罐碎片和一团已经腐坏的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百年以上的缚灵罐,”道长解释道,“里面原本用法咒困着一个恶灵,你们打破罐子,恶灵得以逃脱,但无法远离尸骨所在,于是就幻化成招魂幡的形式想回到原处。”
他小心地将所有碎片和残留物收集起来,带到一处向阳山坡,做法事后深埋地下。
那之后,招魂幡再也没出现过。
一个月后的夜晚,赵云兵和张太琴躺在床上,窗外月光皎洁,树影也不再令人恐惧。
“喂,”张太琴推了推丈夫,“今晚月色这么好,要不...”
“要不啥?”赵云兵故意逗她,“又想要老子的‘金箍棒’大闹天宫了?”
“死鬼!”张太琴笑骂着捶了他一拳,随后又轻声说,“就是觉得...能平平安安过日子真好。”
赵云兵收起玩笑,搂紧妻子:“是啊,真好。”
窗外夜风轻柔,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大自然最平常的呢喃。黑暗中不再有未知的恐惧,只有乡村夜晚应有的宁静。
人间烟火,最抚凡心。有时最珍贵的,不过是无须担惊受怕的平凡日夜。而那面招魂幡,最终成了夫妻俩再不愿提起的过往,深埋在记忆深处,如同道长重新埋葬的那个陶罐,永不见天日。
生命自有其韧性,就像被践踏过的野草,雨过天晴后依旧挺立。最黑暗的夜晚之后,黎明总会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