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山岛二十里外,数百艘战船扬帆起航。
微风拂面,数百艘大船好不壮观。
施琅独立于高大的旗舰福船“靖海”号楼船之巅,银灰胡须随风飘拂。
施琅远眺大海,目光如海天相接处初升的太阳般灼灼明亮。
六百余艘战舰的帆樯次第张开,如巨鸟舒展羽翼,遮蔽了初露的晨光。
海面之上,浩荡船阵连绵铺展,船首劈开浪花,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仿佛巨兽低吼,声震百里。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数十艘巍峨如山的巨型福船,每艘皆有三层甲板之高,船体如城墙般厚重敦实,两侧炮窗森然洞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宛如巨兽口中森森獠牙。
船楼高耸,施琅的“靖海”号便立于其中一艘之上,桅顶了望斗中的水兵,渺小如海鸟,正警惕地扫视着海天尽头。
船队如移动的城邦,缓缓驶入深蓝水域。
轻捷的鸟船如飞鱼般在巨舰间穿梭,它们船首尖削锐利,吃水浅,舷侧绘着猛禽图案,负责哨探联络,迅疾如风。
大批平底沙船改造的粮船、水船紧随其后。
另有大小战船无数,或列阵于侧翼,或巡弋于外围,樯橹如林,船帆蔽日,在海风鼓荡下发出连绵不绝的“噗噗”声响,宛如海神在深沉叹息。
甲板上,无数水师士卒甲胄鲜明,长矛如林,在初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阵列肃整,沉默间蓄满杀气。
施琅手扶冰凉的船舷,目光扫过这由他一手整饬、磨砺数载的庞大舰队。
他清楚记得每一类船舰的分量:福船是摧城拔寨的铁拳,鸟船是灵活敏锐的眼睛,那些负重前行的粮船水船,则是支撑这庞大铁拳、使其能挥向澎湖的生命血脉。
身后副将说道:“大帅,各营舟师已悉数出港,阵型齐整,艨艟云集,士气可用!”
“好!”施琅颔首,声如金石,“传令各营,依序变阵,以‘五梅花’阵进发,直指澎湖!令旗兵,传令!”
数名精悍旗兵闻令而动,手中红、蓝、黄三色令旗上下翻飞,变幻出复杂而精准的旗语。
命令如同无形的波纹,迅速向辽阔海面上庞大的船队扩散开去。
顷刻间,海面之上的巨兽们仿佛被注入灵魂,开始沉稳而协调地移动起来。
巨大的福船缓慢而威严地调整着航向,如同移动的山峦缓缓转身。
中军位置,主力战船群沉稳前突,如巨鲸沉稳推进。
两翼的鸟船群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轻捷地驶向更广阔的海域,形成敏锐的触角。
笨重的粮船与水船则被严实地护在船阵中央腹地,被层层坚船重甲环绕,如同被小心珍藏的命脉。
整个变阵过程,六百余艘大小战船,在辽阔无垠的碧海之上,竟如臂使指,整齐划一,透露出钢铁般的意志与严酷训练凝聚的力量。
施琅挺立船头,劲风鼓荡起他宽大的战袍,飒飒作响。
“郑氏负隅,裂我海疆久矣!”施琅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千钧,穿透风声帆响,清晰地落入身旁诸将耳中,“今日王师浩荡,顺天应人,犁庭扫穴,正其时也!此去澎湖,唯有一心——克敌,复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