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李国栋决绝的背影,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转动了一下,
最终归于一种深潭般的沉寂。她慢慢地、无声地走回沙发,重新拿起那团毛线,手指机械地缠绕着,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表面上看,生活似乎恢复了“正轨”。
林晓梅将自己彻底关在了主卧里,一日三餐都由张淑芬颤颤巍巍地送进去。
她声称“孕吐严重”、“需要绝对静养”,除了偶尔出来去卫生间,几乎不与任何人碰面。
即使出来,也总是低着头,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依旧,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刻意回避着李国栋的目光,仿佛他是某种洪水猛兽。
李国栋也沉默着。
他照常上班、下班,只是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烟味越来越浓。
他不再试图与林晓梅沟通,甚至不再去主卧门口看一眼。
那种被欺骗的愤怒和心寒,在沉默中发酵、沉淀,凝结成一种冰冷的疏离和审视。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某个必然会被揭穿的真相浮出水面。
家里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李妍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家”的厌恶和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讥诮。
她不再碰冰箱里任何甜点,甚至不再与陈小雨有任何眼神交流。
陈小雨则像个幽灵,无声无息地穿梭在自己的小房间和卫生间之间,
脸色比林晓梅好不了多少,眼神空洞,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才会泄露出一种深切的恐惧和挣扎。
张淑芬则成了这个家里最“忙碌”的人。
她像个精密运转的机器,照顾着“孕吐严重”的林晓梅,准备着清淡的饮食,偶尔对李国栋投去欲言又止的、充满“担忧”的目光。
她试图在饭桌上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但往往只换来李国栋更深的沉默和李妍毫不掩饰的冷笑。
老太太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维持着她温婉而略带忧伤的“慈母”表象。
平静的水面下,是汹涌的暗流,只等一颗石子将其彻底打破。
这颗石子,在一个沉闷的周三清晨落下。
李妍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准备出门上学。
她刚走到狭窄的玄关,陈小雨也正低着头从自己房间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铅笔袋。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可避免地挤了一下。
“让开。”
李妍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陈小雨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
也许是李妍的语气刺激了她,也许是连日来的压抑让她濒临崩溃,
她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声音尖利地顶了回去:
“路是你家的?凭什么我让?”
“就凭你挡道了!”
李妍本就积压的火气瞬间被点燃,她猛地一挥手,想拨开陈小雨,
“别在这儿碍眼!”
“你才碍眼!”
陈小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长期压抑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成了尖锐的敌意。
她不退反进,用力推了李妍一把,
“你们一家都碍眼!”
两个少女,像两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瞬间在狭窄的玄关扭打撕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