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惨淡的灰线。
李国栋眼皮沉重如坠铅块,昨夜那碗“安神汤”的余威仍在血管里幽幽游走,留下一种奇异的迟滞与空虚感。
他撑起仿佛灌了铅的身子,每一步都像踏在湿透的棉絮上,悄无声息地穿过死寂的客厅。
目光无意识地掠过角落那个小小的圆形鱼缸
——陈小雨视若珍宝的所在,里面养着三条鲜亮的红顶虎头金鱼。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攫住了他残留的睡意,将他钉在原地:
三条生命无声无息地翻着惨白的肚皮,悬浮在浑浊的水中,像三片被遗忘的、褪色的花瓣。
水面死寂,连一丝涟漪也无。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小雨!”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干涩嘶哑,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突兀。
几秒钟后,陈小雨房间的门开了。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带着被惊醒的懵懂:
“李叔叔?怎么了?”
李国栋没说话,只是僵硬地抬手指了指鱼缸的方向。
陈小雨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移过去,
当看清缸内的景象时,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了。
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和复杂神情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痛楚填满。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鱼缸前,手指紧紧抠住冰冷的玻璃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死死盯着那三具小小的、漂浮的尸体,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肩膀开始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没有尖叫,没有哭喊,只有一种无声的、巨大的悲伤从她瘦小的身体里弥漫出来,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怎么会这样……”
她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鱼缸的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昨晚……还好好的……”
她哽咽着,肩膀的颤抖愈发剧烈,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这失控的悲痛,与她平日里那近乎刻意的安静和疏离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李国栋心头莫名一紧,一种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混杂着同情、困惑,
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警觉。
“别急,小雨,别急。”
他走上前,声音放得尽量温和,试图安抚她,
“可能是水质出了问题,或者……温差?”
他自己也知道这安慰多么苍白无力。
陈小雨猛地摇头,眼泪甩得更凶,却依旧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这时,主卧的门也开了。
张淑芬穿着整齐的棉质睡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大清早的,怎么了这是?国栋?”
她的目光扫过哭泣的陈小雨,再落到鱼缸上,
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悲悯意味的叹息:
“哎呀……可怜的小东西们……昨儿晚上看着还活蹦乱跳的呢。”
她走过来,动作自然地揽住小雨颤抖的肩膀,轻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