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南京城染成一片沉郁的底色。顾清影靠在办公室的门板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如同擂鼓。
险!太险了!
沈啸那条毒蛇,竟然用伪造的暗号来试探她。刚才在机要室,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熟悉或者慌乱,此刻等待她的,就绝不是还能站在这间办公室里喘息。
她强迫自己冷静,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楼下,街道对面,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依旧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监视着国防部大楼的每一个出口。沈啸的人,从未放松过对她的盯梢。
必须尽快将情报送出去!江防布防图关系渡江战役的成败,多耽搁一秒,前线的将士就可能多流一腔热血。
她回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摊开的信纸上。那些用“碎玉”密码写就的、看似凌乱的字迹,承载着千钧重担。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塞进那本《曾文正公家书》的封皮夹层。动作轻柔,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接下来,就是等待,并将这本书,放到它该在的位置。
她将书放在办公桌靠近走廊窗户一侧的桌角,这里最显眼,也最容易在清洁时被“无意”碰到。然后,她像往常一样,开始处理桌上无关紧要的文件,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是负责清洁的刘婶。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头发花白,总是低着头,一副怯懦畏缩的样子。平日里,顾清影几乎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刘婶推着清洁车,慢吞吞地走过顾清影的办公室门口。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门内,扫过那张办公桌,扫过桌角那本崭新的《曾文正公家书》。
顾清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沈啸监视的目光无处不在,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异常,都可能前功尽弃。
刘婶的脚步没有停留,推着车,走向下一个办公室。
顾清影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刘婶不是?还是她没看到?或者……她不敢?
就在失望如同冰水般即将淹没她时,已经走过去的刘婶,又慢吞吞地折返了回来。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站在顾清影办公室门口,怯生生地敲了敲敞开的门。
“顾……顾长官,”刘婶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卑微,“我看您窗台有点灰,擦一擦?”
顾清影抬眸,对上刘婶那双看似浑浊、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光芒的眼睛。她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颔首:“嗯,擦吧。”
“哎,好,好。”刘婶连忙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
她拿着抹布,走向窗台。经过办公桌时,她的身体似乎被清洁车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臂“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哗啦——”
那本《曾文正公家书》被撞落在地,书页散开,里面夹着的那张折好的信纸,也滑了出来,飘落在脚边。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顾长官!”刘婶惊慌失措,连忙弯腰去捡,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书页和那张信纸胡乱地塞回书里,嘴里不住地道歉,“我笨手笨脚的,弄脏了您的书……”
顾清影的心在那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她看着刘婶将那封藏着绝密情报的“废纸”塞回书里,动作看似慌乱,却异常迅速地将书合拢,紧紧攥在手里,用抹布反复擦拭书封,仿佛要将“污渍”擦掉。
“没事,”顾清影强压着翻腾的心绪,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一本闲书而已,你拿去处理掉吧,看着碍眼。”她甚至配合地露出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是是是,谢谢顾长官,我这就拿走,这就拿走。”刘婶如蒙大赦,将那本书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烫手山芋,连声道歉着,退出了办公室,顺手还带上了门。
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
顾清影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成功了?情报……送出去了?
她不敢确定。刘婶的反应太过真实,那慌乱,那卑微,那恰到好处的“意外”……但她紧攥着书离开的动作,又似乎带着某种决绝。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应对接下来可能来自沈啸的、更疯狂的反扑。
她坐回椅子上,拿起一份文件,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指尖的微颤,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