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法租界边缘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后门。
车门打开,先踏出的是一只锃亮的男士皮鞋,随即,穿着深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的沈啸走了出来。他左右扫视一眼,如同融入暗夜的猎豹,迅速闪身进入楼内。
三楼的一个房间,没有开灯,只有一台高倍望远镜架在窗前,正对着百米开外那栋灯火通明的顶层公寓——顾清影的居所。
“站长。”早已守候在此的行动队长老余低声汇报,语气凝重,“目标返回公寓后,一直没有异常。灯亮着,窗帘上的影子显示她在看书。”
沈啸没说话,径直走到望远镜前,调整焦距。
视野里,顾清影公寓客厅的窗帘上,清晰地映着一个优雅的侧影,她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偶尔会抬手轻抚鬓发,姿态闲适。
一切看起来完美无缺。
“看书?”沈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了三个小时,一页都没翻过?”
老余一愣,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这……可能是看得入神?”
“入神?”沈啸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不是在看书,她是在看我们!”
他猛地转身,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
“我们的人,安插进百乐门内部的,那个叫红玉的舞女,昨晚失踪了。”
老余浑身一震:“失踪?怎么会……”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沈啸的语气平淡,却让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就在她向我汇报,似乎看到‘白玫’与一个侍应生有过短暂接触之后不久。”
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余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您怀疑……是‘白鸽’察觉了,动了手?”
“不是怀疑,是肯定!”沈啸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台,发出令人心慌的哒哒声,“那个侍应生,查清楚了吗?”
“还在查……当时人太多,红玉只说是个生面孔,很普通,没看清具体特征。”
“废物!”沈啸低喝,随即又强压下怒火,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顾清影……你果然藏得深。不仅身手了得,反侦察能力也如此强悍。”
他再次凑到望远镜前,盯着那个看似毫无破绽的剪影,一字一顿道:“但她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极其微小,却足以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
“影子。”沈啸指着窗帘上的投影,“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出精心排练的戏剧。真正的阅读,会有翻页,会有姿态的细微调整,会有偶尔的走神……但这个,没有。三个小时,纹丝不动!”
老余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
“她不在里面!那是个假象!”
“没错。”沈啸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奋,“我们的‘白鸽’,趁着我们都被这个影子迷惑的时候,恐怕早已飞出了笼子,去执行她那些见不得光的任务了。”
他猛地下令:“立刻派人,潜入她的公寓确认!记住,要快,要隐蔽!绝不能打草惊蛇!”
“是!”老余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沈啸独自留在黑暗的房间里,点燃一支雪茄,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顾清影,你到底是什么人?为谁效力?
他回想起她递交的那份关于日军扫荡计划的详尽情报,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回想起她在那夜百乐门危机中,过于“幸运”的脱身。回想起闸北“黑皮”被废那晚,她公寓里这个纹丝不动的影子……
太多的巧合,就是精心设计的必然!
他感觉自己正在揭开一层神秘的面纱,而面纱之后,可能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巨大秘密。这个秘密,既能让他飞黄腾达,也能让他万劫不复。
但同时,一种更强烈的占有欲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这样一个美丽、危险、聪慧到极致的女人,只能属于他沈啸!如果不能,那就彻底毁掉!
***
与此同时,闸北区,那间顾清影曾来过的、弥漫着劣质烟酒和霉味的二层小楼里,气氛异常压抑。
“黑皮”阿强吊着被打得石膏的右手,脸色惨白地站在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