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对峙,让雁门关的空气都透着股紧绷的滞涩。白日里,蛮族兵士会在关外列阵叫嚣,箭矢时不时掠过城墙,却始终没发起真正的猛攻;夜里,城墙上的火把便亮得格外密,兵士们轮流值守,眼睛盯着关外的黑暗,连打盹都不敢睡得太沉——谁都知道,蛮族的平静是假象,他们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撕开雁门关防线的时机。
赵南这几日几乎没下过城墙,济世堂的草药早就搬了上来,他和周大夫分守东西两段城墙,哪里有伤员,就往哪里跑。王虎的肩伤还没好透,布条上依旧能看到淡淡的血印,却不肯歇着,每天依旧扛着刀在城墙上巡逻,偶尔遇到赵南,会停下来说两句,大多是问伤员的情况,或是叮嘱他注意安全。
“赵大夫,你看那蛮族的营寨,这几日篝火少了不少,”这天傍晚,王虎指着关外对赵南说,眉头皱着,“怕是在偷偷调兵,夜里得格外小心。”
赵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关外的篝火果然比前几日稀疏了些,只有零星几点亮着,像是刻意隐藏着什么。“要不要跟李将军说一声?”
“已经说了,”王虎点头,“李将军让咱们加派了值守的人手,每个垛口都安排了两个人,一旦有动静,立刻敲锣示警。”他顿了顿,看了眼不远处正拿着长枪练习的赵三狗,声音放低了些,“那小子还是怕得很,夜里值守,你多照看他点,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赵南应了声,心里有些感慨。王虎看着冷硬,心里却记挂着这些新兵,尤其是赵三狗——上次箭雨过后,赵三狗总跟在王虎身后,像个跟屁虫,王虎虽然没说什么,却总在练兵时多指点他两句,吃饭时也会把自己的饼分他一半。
夜色渐深,城墙上的火把忽明忽暗,风吹过,火苗晃得人影也跟着颤。赵南靠在垛口边,借着月光整理草药,耳边是兵士们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蛮族兵士的嚎叫——那是他们在故意扰乱军心,想让城墙上的人不得安宁。
“赵大夫,你说蛮族今晚真的会来吗?”赵三狗凑过来,声音带着点颤抖,手里的长枪握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
“不好说,”赵南递给他一块麦饼,“先吃点东西,不管来不来,都得有精神。”
赵三狗接过麦饼,咬了一口,却没咽下去,只是盯着关外的黑暗:“俺还是怕……上次箭雨,俺差点就死了,要是蛮族真冲上来,俺怕俺……”
“别怕,”王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水囊,递给赵三狗,“俺第一次上战场,比你还怕,腿都软了,连刀都握不住。可你看俺现在,不也活下来了?战场上,怕没用,你越怕,死得越快。记住,你手里的枪,不是摆设,是用来护着自己,护着身边的人的。”
赵三狗抬起头,看着王虎脸上的刀疤,又看了看他受伤的肩膀,用力点了点头,把嘴里的麦饼咽了下去,握紧了长枪:“俺知道了,王虎大哥,俺不会再怕了!”
王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城墙东段走去——他要去检查值守的兵士,确保每个岗位都有人盯着。
赵南看着王虎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夜太静了,静得不正常,连风都好像停了,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他站起身,朝着关外望去,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却能隐约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盯着城墙上的人。
“咚!咚!咚!”
突然,三声急促的锣响打破了寂静,紧接着,东段城墙传来兵士的大喊:“蛮族来了!蛮族夜袭!”
赵南心里一紧,立刻抓起药箱,朝着东段跑去。刚跑没几步,就听到关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无数黑影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手里举着弯刀和云梯,朝着城墙扑来——蛮族果然来了,而且来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猛!
“放箭!快放箭!”城墙上的兵士大喊着,箭矢如蝗般飞向关外,可蛮族兵士像是不怕死一样,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往前冲,很快就到了城墙脚下,开始搭云梯。
“投石机!放滚石!”李将军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他骑着马,在城墙上来回指挥,银色的铠甲在火把的光下泛着冷光。
赵南跑到东段城墙时,这里已经乱作一团。蛮族兵士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不少蛮族兵士正顺着云梯往上爬,城墙上的兵士们拿着长枪往下捅,有的甚至直接跳上云梯,和蛮族兵士厮打在一起,时不时有人从云梯上掉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叫。
“赵大夫!这边有人受伤了!”一个兵士大喊着,指着旁边的垛口——那里躺着个兵士,腹部被弯刀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正往外涌。
赵南立刻跑过去,蹲下身,刚拿出布巾和金疮药,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段城墙被蛮族兵士用撞木撞塌了,砖石飞溅,烟尘弥漫,一个缺口赫然出现在城墙上!
“不好!城墙破了!”兵士们大喊起来,恐慌瞬间蔓延开来。
“王虎!你带小队去堵缺口!一定要守住!”李将军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王虎的声音立刻响起,他带着十几个兵士,朝着缺口冲去。赵三狗也跟在后面,手里的长枪握得紧紧的,脸上虽然还有恐惧,却没后退一步。
赵南处理完手里的伤员,立刻朝着缺口跑去。烟尘渐渐散了,他看到王虎正带着兵士们在缺口处厮杀——蛮族兵士源源不断地从缺口冲进来,手里的弯刀挥舞着,城墙上的兵士们虽然拼命抵抗,却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已经有好几个兵士倒在了血泊里。
王虎站在缺口的最前面,手里的腰刀已经被鲜血染红,刀刃上甚至还挂着蛮族兵士的皮肉。他的左肩还在流血,布条早就被血浸透,可他像是没感觉到疼一样,每一刀下去,都能砍倒一个蛮族兵士。“杀!别让他们进来!”他怒吼着,声音沙哑却有力,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虎。
赵三狗跟在王虎身边,手里的长枪捅倒了一个冲过来的蛮族兵士,可刚转过身,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蛮族将领朝着他冲来——那是蛮族的敌酋,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战刀,刀身泛着冷光,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显然是看到了赵三狗的年轻,想先杀了这个新兵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