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盘膝坐在静室中央,身前,那尊紫铜丹炉已被擦拭得光可鉴人,炉身符纹在透过窗棂的柔和光线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炉底,一小簇取自地火分支、以灵石维持的稳定火苗正静静燃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
他面前的地面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数十个开启的玉盒、玉瓶。百年紫云星芝叶片上的星点恍如微缩的星辰,散发着宁静深邃的气息;玉髓花花瓣肥厚,莹白如玉,渗出粘稠的灵液;凝露草叶片上滚动着晨曦未曦般的露珠,清新扑鼻……还有十几种辅助药材,皆年份十足,灵气充沛。这些都是他以玄龟盾换来的心血,更是他冲击二品丹师、打磨自身灵力的希望所在。
蕴灵丹,二品丹药中的佼佼者。其药效能洗涤灵力杂质,纯化凝练,对炼气巅峰修士夯实根基、触摸那传说中的完美筑基之境,有着难以言喻的妙用。但其炼制难度,也远超凝元丹、回气丹等一品丹药,对神识掌控、灵力微操、火候转换的要求,近乎苛刻。
赵南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混合药香涌入肺腑,却带不来丝毫舒缓,反而更添几分凝重。他闭上双眼,《基础丹诀》与玄丹长老偶尔提及的要点在脑海中飞速流淌而过,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岔子,都被反复推演。
“第一步,提纯紫云星芝,需文火慢煨,逼出星辉精华,火猛则焦,火弱则滞…”
“玉髓花需与三阳草同时投入,以阳和之气中和其阴寒,时机须掐准分毫…”
“凝露草液需在药液将凝未凝时,以冰凝诀瞬间点入,激发生机…”
“……最后融丹一刻,火力需骤然提升至极致,又需在丹药成型瞬间收回,慢一分则药力溃散,快一分则丹毁炉炸…”
每一步都险象环生,对心神是极大的煎熬。这已非简单炼丹,更像是在悬崖峭壁之上走钢丝,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但道途之上,岂有坦途?
赵南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再无半分犹豫迟疑,只剩下全神贯注的绝对冷静。他指尖掐诀,一道精纯的灵力精准打入丹炉之下。
嗡!
炉火应声而涨,由温吞的橘红色转化为炽烈的青白色,高温扭曲了空气,炉壁上的符纹依次亮起,开始均匀受热。
“去!”
赵南低喝一声,神识如无形之手,卷起那株珍贵的紫云星芝,投入丹炉之中。炉盖轰然合上。
刹那间,神识便感受到炉内急剧变化的热力将灵芝包裹。赵南屏息凝神,全部心神都系于那一点微弱的感应之上,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飞速掐动控火诀,灵力丝丝缕缕,精细入微地调整着炉火的强弱。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室内只有炉火燃烧的微弱呼呼声,以及赵南越来越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他的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衣衫后背也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透过神识,他能“看”到紫云星芝在文火的煎熬下,缓缓舒展,叶片上的星点逐渐亮起,一丝丝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光的粘稠液滴被缓缓逼出,汇聚成一滴璀璨的星辉精华。过程缓慢而顺利。
第一步,成了!
赵南心中微喜,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时机已至,他手法一变,炉盖掀起一丝缝隙,玉髓花与三阳草同时投入!
滋啦!
两种属性迥异的灵草遇热,瞬间产生剧烈反应,一股冰寒与灼热交织的气息猛地冲撞开来,丹炉微微一震。赵南脸色一白,神识死死稳住炉内躁动的能量,控火诀疯狂输出,强行将那股对冲之力压服、调和……
过程惊险万分,几次都险些失控,但终究被他凭借远超同阶的精纯灵力和日益强大的神识,硬生生捱了过去。药液开始缓缓融合,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和谐波动。
接着是第三种、第四种辅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神识与灵力的消耗巨大无比。赵南的脸色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终于,到了最为关键的凝露草液点入的时刻!此时炉内药液已呈半凝固的胶质状,散发着磅礴的能量波动。
赵南左手控火诀维持炉火稳定,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寒气凝聚,施展冰凝诀,同时神识卷起那滴清澈欲滴的凝露草液,就要朝着炉内点去——
就在这瞬息之间!
或许是之前调和玉髓花与三阳草时消耗过大,或许是对新丹炉的火性尚未完全摸透,又或许是心神在长时间高度紧绷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涣散……他右手掐诀的速度,竟比神识牵引药液的速度,慢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真的只有一丝!甚至连十分之一个呼吸都不到!
然而,就是这一丝的时间差,决定了成败。
冰凝诀的寒气未能及时包裹住凝露草液,使其以最佳状态融入。那滴草液暴露在炉内高温之下,性质瞬间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从生机勃勃的灵液,转而带上了一缕极难察觉的躁烈之气。
“不好!”
赵南神识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微变化,心中警铃大作,脸色剧变,想要强行收回草液或加大冰凝诀输出,却已是迟了!
那滴变了性质的凝露草液,已然点入了半凝固的药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