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黄研究会的窑洞里热火朝天,新的药方在不断试验中完善,培训班的朗朗读书声给黄土高原带来了别样的生机。林闻溪即将深入虎穴的计划在绝密层级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他抓紧最后的时间,将研究会的事务逐一安排妥当,心中那根关于“黑太阳”的弦始终紧绷。
然而,他未曾料到,那远在上海的漩涡余波,竟能如此诡异地越过千山万水,拍打到这相对安宁的边区。
这天上午,两辆边区政府卫生局的吉普车卷着尘土,驶入了研究会所在的村庄。车上下来几名穿着干部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为首的是卫生局一位新上任的科长,姓刘,据说颇有些背景。
刘科长一行径直找到研究会,出示了卫生局的检查公文,声称“接到群众反映,岐黄研究会存在用药不规范、夸大疗效、甚至无证行医等问题”,需进行“例行检查,规范管理”。
语气公事公办,挑不出错处,但来势汹汹,明显不善。
研究会的同志们一时有些愕然。用药不规范?他们所有的方子都经过反复验证和集体讨论!夸大疗效?每一个案例都有详细记录!无证行医?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在为部队和群众服务,何来“无证”一说?
林闻溪闻讯从窑洞中走出,面色平静地迎了上去:“刘科长,欢迎指导工作。我们研究会的一切工作都是在总部和边区政府领导下进行的,所有方剂使用和人员行为都有记录可查。”
刘科长推了推眼镜,皮笑肉不笑:“林副会长,久仰大名。指导谈不上,按规章办事而已。你们的研究精神是好的,但医疗卫生事关人命,不能光凭热情,更要讲科学,讲规矩,对吧?”
他带着人,开始“检查”。他们翻看药方记录,质疑某些草药的用量“不符合药典标准”;他们检查炮制好的药材,挑剔储藏条件“不够规范,易滋生霉菌”;他们甚至盘问那几个来自江湖的郎中,是否有“行医执照”。
“林副会长,你看这个‘止血生肌散’,里面加了地榆炭、赤石脂,这些矿物的重金属含量超标怎么办?有没有做过毒性检测?”“还有,你们培训这些卫生员,几天时间就敢让他们上前线处理伤口?出了医疗事故谁负责?”“这些民间郎中的方子,很多都是口传心授,没有经过科学验证,怎么能随便用在战士身上?”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唯“标准”论的优越感。研究会的同志们据理力争,拿出伤员康复的记录,拿出战士们感谢的信件,证明这些看似“土”的办法确实有效。
但刘科长只是摇头:“个案不能说明问题。我们要的是普遍性的、可重复的科学证据。你们这套,不够严谨,容易出问题啊。”
检查的最后,刘科长拿出一纸公文,郑重宣布:“鉴于岐黄研究会目前存在诸多不符合医疗卫生管理规定之处,为避免发生重大医疗事故,经卫生局研究决定,即日起,暂停研究会一切对外诊疗和培训活动。所有已炮制药材封存待检,所有方剂需重新上报审批。研究会须进行内部整顿,等待后续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