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不动声色,敷衍道:“吴理事、松本先生过誉了。林某所学不过皮毛,济世堂所用药方皆是医书常见之方,并无什么失传秘术。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
松本却不肯放弃,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闻溪桌上那些摊开的书籍和石老七留下的那沓纸页(林闻溪已将《寒疫论》残页收起),微笑道:“林先生过谦了。譬如近日疫情,先生所用之药似与常法不同,效力显着,其中必有奥妙。又譬如,听闻先生对一些外伤重症,亦有奇效之方?若能惠示,必是医学界之幸事。”
对方竟连这些细节都打探得如此清楚!林闻溪背后泛起寒意。他强自镇定:“疫情用药,乃因时制宜,随证加减,并无定方。外伤之治,亦是遵循古训,并无稀奇。松本先生若对中医有兴趣,不妨多读读《伤寒》《金匮》等经典。”
吴理事在一旁打圆场:“呵呵,林医生是实在人。松本先生,学术交流非一日之功,改日再详谈不迟。”
松本一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恢复谦恭笑容,再次鞠躬:“是在下唐突了。期待日后能与林先生深入交流。告辞。”
送走这两人,林闻溪心绪难平。日本人为何突然对specific的古方、验方如此感兴趣?而且目标明确?他们是否在搜寻什么特定的东西?那《寒疫论》残页……
他猛地想起,石老七血书中提到杜文甫与日本人勾连,其名下药厂“有为虎作伥之嫌”。莫非,杜文甫与日本人合作,不仅仅是为了商业利益,更是在替日本人系统地搜罗、窃取中国民间的医药秘方?甚至可能包括一些……涉及特殊领域(比如那《寒疫论》所载)的方药?
一股更大的寒意攫住了他。如果猜测为真,那这些被窃取的,将不仅仅是药方,更是国之瑰宝,甚至可能被用于难以想象的途径!
他立刻将石老七留下的所有药方笔记,尤其是那张《寒疫论》残页,重新严密收藏起来。
夜幕降临,他独坐灯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杜文甫、日本人、神秘的古方、石老七的死、那枚染血的徽章……无数线索在脑中交织盘旋。
这潭水,远比想象得更深,更浑。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迷宫的入口,黑暗中隐藏着无数双眼睛,而他手中握着的,或许是一把钥匙,也可能是一道催命符。
窗外,秋风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
他提起笔,在一张纸的角落,反复写下两个字:
“寒疫”。
墨迹淋漓,如同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