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医学堂的银杏叶已泛金黄。林闻溪与同学们在临床实习中已渐入佳境,能够独立处理常见病症。然而这一日,一例特殊的病例让他们首次直面医学的局限性。
患者是位四十余岁的寡妇,自称全身疼痛游走不定,时如针刺,时如蚁行。更奇特的是,其痛处皮肤温度反而偏低,且随情绪波动而增减。
“诸痛痒疮,皆属于心。”陆老切脉后沉吟道,“此非寻常痹证,乃情志致病,肝气郁结,气血失和。”
麦克莱恩博士的检查却显示:各项指标基本正常,无明确器质性病变。“可能是神经官能症或躯体形式障碍,”他推测,“需排除风湿性多肌痛。”
中西医治疗同步展开:中药用逍遥散加减疏肝解郁,西药予温和镇静剂,辅以物理治疗。初期似有微效,但一周后症状依旧。
更棘手的是,患者情绪日益低落,甚至流露出“久病拖累家人,不如早去”的念头。
林闻溪细心追问病史,才发现症结所在:原来患者丈夫早逝,独自抚养幼子成人。而今子娶妻离家,留她独守空宅。病起于子婚后月余,疼痛最甚处,正是当年为子熬夜缝衣时常发酸的肩臂。
“此非药石能愈之疾也。”陆老叹道,“《内经》云:‘精神不进,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须先治其心,方能治其病。”
麦克莱恩也承认:“现代医学对心身疾病的认识仍然有限。药物可以缓解症状,但很难解决根本问题。”
于是治疗方向转变:药物调整为辅,心理疏导为主。林闻溪每日抽时间陪患者闲话家常,听她倾诉孤独与失落;周振邦设法联系其子,劝说多回家探望;甚至顾静昭还带来自己母亲制作的糕点,让患者感受家庭温暖。
然而进展缓慢。患者时而稍见开朗,时而又陷忧郁。最令人揪心的是,她开始拒绝服药:“反正也治不好,何必浪费钱财。”
一个雨夜,患者疼痛突然加重,林闻溪守候在侧。痛极时,患者泣诉:“大夫,我不是怕痛,是怕这没尽头的日子啊!往日虽苦,但有盼头;如今连盼头都没了...”
林闻溪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在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有些痛苦,非药石能医;有些空虚,非医术能填。
次日病例讨论会上,气氛凝重。学生们第一次直面医学的无力感。
梁启远沮丧:“所有检查都正常,所有药物都无效。我们学的这些有什么用?”顾静昭叹息:“情志致病,古已有载。然知易行难,解心结岂比解病邪易?”就连秦若虚也放下数据记录:“量化指标可以描述生理变化,却难衡量心灵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