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影,在戴权及一众大内侍卫的簇拥下,踏入了这弥漫着药味与悲伤的府邸。他一身玄色常服,面容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旁人难以窥见的复杂情绪——关切、焦虑、沉重,以及一丝被极力压抑的急迫。
“臣妇等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秦可卿、林黛玉为首,贾母、李纨、凤姐、尤氏、许静姝、三春姐妹、惊鸿以及府中所有管事仆妇,黑压压跪倒一片,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府中无成年男主事,唯有李珩的心腹,伯府管事无痕,作为府中最高级别的男丁,跪在侧前方迎驾。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皇帝的目光扫过跪伏的众人,在秦可卿和林黛玉苍白憔悴、泪痕未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最终落在内室紧闭的门扉上。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陛下。”众人战战兢兢地起身,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皇帝没有多言,径直向内室走去。秦可卿和林黛玉连忙跟上,心中忐忑不安。无痕赶紧主动在前躬身打帘子引路,戴权见皇帝对一个下人在前引路,并没表示什么不满,自然也不敢多事。
内室烛光明亮,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太医令张景岳正凝神为昏迷的李珩诊脉,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到皇帝进来,张景岳慌忙欲跪。
“免礼。”皇帝抬手制止,目光紧紧锁在床榻上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的李珩身上,眉头紧锁,眼中痛色一闪而过。他走到床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李珩的脸颊,却在半途停住,指尖微微颤抖。
“陛下……,先生是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其它已无大碍,之前曾清醒过片刻,再者府上有医者,曾给先生服下过止血生肌的药丸,先生伤情已在好转。”张景岳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帝深吸一口气,仿佛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低沉而疲惫:“朕……想单独跟归宁伯说会儿话。”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紧随其后的无痕,语气不容置疑,“尔等,都退下,去外面候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无痕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躬身抱拳:“是,陛下!”随即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李珩,悄然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内室的门。
沉重的门扉隔绝了内外。
室内只剩下昏迷的李珩、侍立床边的张景岳、垂手恭立的戴权,以及……负手立于床前、沉默如山的皇帝。
死寂,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只有李珩微弱艰难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皇帝低叹一声:“你这混账东西,朕叮嘱过你,务必要小心安全,事不可为不可勉强,你……”。目光缓缓从李珩脸上移开,转向了身旁侍立多年的老太监戴权。那眼神深邃如渊,没有言语,却传递着一种只有戴权才能完全理解的、沉重如山的指令。
戴权的心脏猛地一沉,随即又涌起一股豁出一切的决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老脸上,恭敬与凝重交织。他对着皇帝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却重若千钧。
戴权无声地走到一旁紫檀小几旁。几上恰好放着一个白玉小碗,一壶清澈的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