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暄虽然莽撞,但也知道父亲提到的这几人都是手握重兵、与王府关系匪浅的军中实权人物,联系他们意味着什么,他心头一震,重瞳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连忙应道:“是!父王!孩儿亲自送去!”
“还有,”李承烨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你亲自跑一趟,知会青州盐道转运使蓝啸东!让他……近期务必小心行事!所有账目往来,务必处理干净!李珩此獠未死……以他睚眦必报、赶尽杀绝的性子,一旦缓过气来,必定会对本王麾下所有势力展开最疯狂的报复!蓝啸东的位置……首当其冲!让他务必谨慎!千万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李承烨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颓然地跌坐回宽大的紫檀木椅中,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霾:
“去吧……都去吧……动作要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景暄重重磕了个头,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高大的背影带着一股蛮横的劲头。楚秋鹤也无声地躬身行礼,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出了书房。
沉重的书房门再次关上,将内外隔绝。烛火依旧摇曳,映照着忠顺王李承烨那张阴晴不定、布满阴霾的脸。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丝楠木扶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处翻涌着焦虑、不甘、算计,以及一丝……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深深忌惮。书房内,只剩下沉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归宁伯府,昔日威严沉肃的府邸,此刻已被一片巨大的恐慌与悲恸彻底吞噬。
沉重的玄色马车,如同一口移动的棺椁,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死亡阴影,轰然撞开了府门。当昏迷不醒、面如金纸、胸前缠裹着厚厚白布的李珩被黑云红剑等亲卫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疾地抬下马车时,整个府邸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炸开了锅!
“爷!”一声凄厉到几乎破音的哭喊撕心裂肺!惊鸿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折的柳枝,从内院狂奔而出,扑到担架前!她看着他胸前那刺目的、那洇开的暗红,看着他紧闭的双目和毫无血色的脸庞,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双腿一软,眼前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被紧随而来的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地扶住,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只剩下撕心裂肺、断断续续的呜咽。
“珩哥哥!”几乎是同时,另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正是黛玉。她本就苍白如雪的容颜,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双含情目中的秋水,早已被惊骇欲绝的痛楚所取代。看到担架上生死不知的李珩,那刺目的血红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扎进了她的心窝!一股腥甜之气猛地冲上喉头!
“噗——!”黛玉竟急怒攻心之下,猛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点点血梅溅落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触目惊心!她身形摇摇欲坠,纤弱的手死死抓住身边紫鹃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那双盈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眸死死盯着李珩,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悲鸣:
“上天……难道非要了我的命去不成?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还教我如何能活?”字字泣血,句句锥心,那哀绝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已熄灭。
前头荣宁两府得了这惊天噩耗,亦是大乱。李纨闻讯,脸色煞白,顾不得素日的沉静,拉着素云就急匆匆往这边赶,眼中满是真切的担忧与痛惜。凤姐儿虽素来精明强干,此刻也是花容失色,瞬间红了眼眶,一路小跑,头上的金钗步摇都歪了也顾不上扶正,口中不住念叨着:“阿弥陀佛,这可如何是好?冤家……嘱咐了你小心的……”。
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更是惊得六神无主,互相搀扶着,眼圈早已通红,泪水涟涟地跟在后面。宁国府的尤氏和儿媳许静姝婆媳俩,亦是得了信就早早赶了来,脸上写满了惊惶与忧虑,尤氏更是连连念佛,那眼角泪水盈盈,竟然顾不得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