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按住他手腕:“薛大哥,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知道!”薛蟠甩开手,歪歪扭扭写下转让文书,还咬破拇指按了血印:“拿着!这遭我若回不去...…”他突然哽咽,“只求兄弟能照看我娘和妹子...…”。
羊角灯的火苗猛地一跳。李珩收起文书,正色道:“你且宽心,外头一应有我!等上得大堂,需牢记,当日你与那冯渊确实曾有口角,可你当时愤而拂袖离去,是家奴气愤不过,擅自打人,并与你不相干。事后,你曾命那家奴携礼前去赔罪,不料冯渊暴毙,那家奴已畏罪潜逃。只照这般说,后日便能回家,若说错半句,可再救不得你。”
“晓得晓得!”薛蟠鸡啄米似的点头,“那狗奴才叫...叫...…”。
“家奴名字不必去提。”李珩替他整了整衣领,低声道:“府台大人自会周全。”
“好兄弟,若活了这条性命,日后,你我便是亲兄弟一般,我薛文龙便只听兄弟的。”薛蟠性情,当场落泪。
“大哥……,日后可改了吧,可莫要再如此冲动,惹得宝姐姐和姨妈,差点就哭瞎了眼……”。李珩摇摇头,低声劝告。
“是是是,都是我混蛋,我知道兄弟是真心劝我,再不敢如往前一般混账,若不然,兄弟尽管拿了大棍子打死我便是……”。薛蟠这会子倒真像个人了。
牢窗外传来三更梆子,李珩起身告辞。薛蟠却死死拽住他玉佩绦子:“兄弟千万莫推辞!那丫头你今日若不要,明日我就送出去掐死了事!”
张三在暗处听得一哆嗦。
大哥,且不说这些。”李珩掰开他手指,“待你回府,咱们从长计议不迟。”转身时却对张三使了个眼色。
薛蟠扑到栅栏前大喊:“你一定要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薛文龙!”
回声在甬道里嗡嗡作响。李珩走出大牢,深深吸了口夜风。怀中文书沉甸甸的,他想起英莲左耳后那粒朱砂痣,在灯下该像颗血珍珠。
衙门外,鹰叔提着灯笼候在马车旁:“爷,冯家已打点妥当。”
李珩嗯了一声,掀帘见红鸾正在车内誊写供词。娟秀小楷写着冯渊素有咳血之症,那日被打后旧疾复发云云。
“后日升堂前,让冯母画押。”李珩取出薛蟠写的文书,在灯下细看。血指印晕开些,倒像朵红梅。
马车驶过秦淮河,水面浮着零星光点。红鸾研墨的手一顿:“爷,真要收那丫头进府?”
“薛蟠的性子...…”,李珩摩挲着文书,“不出三日就会强塞给我,不要,是推脱不得了,”他望向窗外,月亮正挂在妓馆的飞檐上,他心里暗暗道:那可是香菱啊!如此这般就“哄”来了,倒省得我再大费周章。
李珩站在衙门口长舒一口气,灯光如血,映得应天府三个鎏金大字格外刺目马蹄声渐远,府衙檐角铜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谁也没注意,一个瘦小身影从侧门溜出,怀里揣着新得的银两,哼着小曲往赌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