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红光:“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她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变得陌生而空灵,“那些女子都该死...她们的血,是献给神灵的最好祭品...”
李逸心头一震,上前握住她手腕:“慕容雪!你清醒一点!”
慕容雪却突然挣脱,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直刺而来!李逸侧身闪避,反手扣住她手腕,却见她眼中泪水涟涟,声音又变回原本的声调:
“李侍郎...快走...我控制不住自己...”
话未说完,她又突然狞笑起来,力大无穷地将李逸推开。搏斗中,李逸忽然闻到她身上一股极淡异的甜香,顿时心下一凛。
他假意不敌,退至门外,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清心丸捏碎。待慕容雪再次扑来时,他突然将药粉撒出。
慕容雪吸入药粉,动作顿时一滞,软软倒下。
“狄明!”李逸喝道,“立即请孙太医来!要快!”
太医署的孙思邈匆匆赶来,仔细为慕容雪诊脉后,面色凝重。
“慕容姑娘这是中了‘赤蝶散’,此毒极为罕见,源自西域。中毒者会产生妄想,言行不受控制,甚至记忆全失。”孙太医捋须道,“更可怕的是,若不及时解毒,毒性深入心脉,便会癫狂至死。”
李逸心急如焚:“可有解法?”
“需以天山雪莲为引,配以七七四十九味药材炼制解药。只是...”孙太医沉吟道,“这天山雪莲极为难得,皇宫大内或许还有珍藏。”
李逸当即起身:“我这就进宫面圣!”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由于慕容雪涉嫌命案,皇上虽相信李逸为人,却也不能公然偏袒嫌犯,只允诺若李逸十日内能破案证其清白,便赐予雪莲。
时间紧迫,李逸与狄明分头行动。狄明继续追查命案线索,李逸则日夜守在慕容雪身边,观察她毒发规律。
他发现慕容雪每日酉时便会毒发,言行判若两人。而每次毒发前,她都会喝下一碗安神汤。
“这安神汤是谁开的?”李逸问侍女。
侍女答:“是慕容姑娘自己配制的,说是能安神助眠。”
李逸仔细检查了汤渣,果然发现了赤蝶散的成分。看来慕容雪在无意识中,自己给自己下毒!
与此同时,狄明那边有了重大发现——所有遇害女子生前都曾去过平康坊的“玲珑绣庄”,而绣庄的主人正是个左手有疤的胡人!
李逸立即带人围了绣庄,却已人去楼空。在仔细搜查后,他们在地窖中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不仅有大量绣着符咒的手帕,还有许多瓶瓶罐罐。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在密室中找到了一个昏迷的少女——与慕容雪有七分相似!
李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更夫看到的白衣女子是她!”
就在这时,狄明在暗格中发现了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购买赤蝶散的人——竟是礼部侍郎张文远的余党!他们故意陷害慕容雪,是为报复李逸将其揪出。
此刻,慕容雪毒性再次发作,竟挣脱看守跑了出去。李逸循迹追至大雁塔顶,见她站在栏杆外,神情恍惚。
“慕容雪!回来!”李逸惊呼。
慕容雪回过头,眼中泪光闪烁:“李侍郎,我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不配活在这世上...”
“那不是你!”李逸一步步靠近,“是赤蝶散让你产生了妄想。真正的凶手已经抓到了,你是清白的!”
他趁机上前一把将她拉回,紧紧抱住:“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我已经求得圣上赐下雪莲,你很快就会好的。”
慕容雪伏在他怀中痛哭失声。
半月后,慕容雪体内的毒素终于清除。当她完全清醒后,李逸将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张文远的余党利用与慕容雪相貌相似的少女制造伪证,又暗中给她下毒,使她成为替罪羊。而那胡人绣庄主人,正是用空心针取血的凶手。
“那日你闻到的异香,就是赤蝶散。”李柔声道,“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慕容雪望着窗外融融春光,轻轻握住李逸的手:“多谢你信我。”
李逸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经过此事,我更加确定心意。待我禀明圣上,求他赐婚...”
慕容雪微微脸红,低头轻笑:“何必急在这一时?长安城这么大,还有那么多案子等我们去破呢。”
二人相视而笑,窗外桃花正艳,一如他们眼中绽放的光彩。
贞观十七年,春。
长安城的晨雾尚未散尽,一辆青篷马车悄然驶出延兴门。
慕容雪揽着熟睡的妹妹,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城郭。朱雀大街的喧嚣、大雁塔的剪影、还有那个站在刑部门前目送她的身影,都淹没在初春的薄雾里。
“阿姊,我们还会回来吗?”慕容霜不知何时醒了,小声问道。
慕容雪替妹妹掖了掖衣角,柔声道:“等霜儿养好身子,想去哪儿阿姊都陪着。”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知长安已非久留之地。虽然李逸力证她的清白,但朝中仍有张文远余党虎视眈眈。更让她担忧的是,自己偶尔还会心悸恍惚,那是赤蝶散留下的后遗症。若再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车声辚辚,一路南行。
起初几日,慕容霜还颇有兴致地观看窗外风景。但越往南走,越是人烟稀少,道路也越发崎岖。过武关时,山路颠簸,慕容霜旧疾复发,咳嗽不止。
“停车!”慕容雪急忙叫停马车,取出银针为妹妹施针缓解。
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见状劝道:“娘子,前头就要进秦岭了,不如在商州歇息两日?”
慕容雪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只得点头。
在商州客舍安顿下后,她亲自去药铺抓药。掌柜的见药方精妙,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娘子通晓医理?”
“略知一二。”慕容雪谨慎应答。
谁知掌柜的叹道:“这几日南来的客商都说潭州一带闹时疫,娘子若是南行,可要小心。”
慕容雪心中一动,仔细打听后方知,潭州近日有多人突发怪病,症状与慕容霜有几分相似。她谢过掌柜,心下却更加担忧。
三日后,慕容霜病情稍愈,二人继续南行。
秦岭古道崎岖难行,马车时常要人力助推。慕容雪索性下车步行,让妹妹独坐车内。山路蜿蜒,时而可见悬崖下的累累白骨,都是不慎坠崖的行商。
“娘子小心!”一日正行间,车夫突然惊呼。
慕容雪回头,只见山坡上滚下几块巨石,直冲马车而来!她不及多想,飞身扑入车内抱住妹妹,就势一滚跳出车外。只听轰隆巨响,马车已被巨石砸得粉碎。
车夫吓得面如土色,连声道谢。慕容雪却盯着山坡上看——那巨石落下得太过巧合,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不动声色地安抚车夫,另雇了辆马车。但接下来的路程,她更加警惕,每晚投宿都要仔细检查门窗。
过襄阳后,改走水路。雇的是一艘不大的客船,船家是一对老夫妻。
汉水浩浩,江风凛冽。慕容霜受不得寒,又病倒了。慕容雪日夜守候在舱中,亲自煎药调理。
一夜,她正为妹妹拭汗,忽听船尾传来压低的争执声:
“...明明看见她们带了不少银两...”“不可!那娘子眼神锐利,不像普通人...”
慕容雪心中一凛,悄悄将匕首藏在袖中。此后数夜,她都假寐守夜,果然见船家儿子常在舱外窥探。
好在数日后船到江陵,她立即带着妹妹下船另雇船只。临走时,那船家儿子眼神闪烁,终究没敢动手。
自江陵入洞庭,八百里烟波浩渺。慕容霜喜欢凭栏观鱼,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慕容雪却不敢放松,她知道,越是接近潭州,越要小心。
那日船过君山,忽遇风浪。客船在波峰浪谷间颠簸,慕容霜吓得脸色发白。慕容雪紧紧抱着妹妹,忽见一艘小船破浪而来,船上人黑衣蒙面,手持利刃!
“水贼!”船家惊呼。
慕容雪立即将妹妹推入舱中,自己守在舱口。第一个冲过来的水贼被她银针射中穴位,惨叫落水。第二个举刀劈来,她侧身闪避,袖中匕首直刺对方手腕。
这时一个大浪打来,船身剧烈摇晃。慕容雪脚下一滑,险些落水,却被一人拉住。回头一看,竟是那日想谋财的船家儿子!
“娘子小心!”青年喊道,手中竹篙横扫,将又一个水贼打入水中。
原来这青年见有水贼,良心发现,反倒过来相助。经此一事,慕容雪方才真正安心几分。
数日后,客船终于抵达潭州码头。但见江岸芙蓉盛开,城郭依山傍水,果然是个好地方。
慕容雪牵着妹妹下船,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她回头望向来路,只见湘水茫茫,早已不见长安痕迹。
“阿姊,你看那株芙蓉,花开得真好。”慕容霜指着岸边一株繁茂的花树。
慕容雪微微一笑:“是啊,霜儿喜欢,我们就在此安家。”
她握紧妹妹的手,心中默念:无论前路如何,总要护得妹妹周全。
只是她不知,潭州城中,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等待着她。那株最美的芙蓉树下,藏着一个足以颠覆她所有计划的秘密。
慕容雪站在船头,望着渐行渐近的潭州城郭。湘水滔滔,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拂面而来。她身旁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眉眼与她极为相似,只是面色略显苍白,正是她刚从长安救出的妹妹慕容霜。
“阿姊,我们真要在此定居吗?”慕容霜轻声问,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包袱,里面是她们全部的家当——些银两和几件换洗衣物。
慕容雪揽过妹妹的肩膀,柔声道:“长安已无我们立锥之地。那些恶势力虽已伏法,但朝中仍有他们的余党。潭州远离是非,又山清水秀,最适合你调养身体。”
她没说出口的是,自从上次中了赤蝶散,虽得孙太医妙手回春,但偶尔仍会心悸恍惚。远离长安那个伤心地,于她于妹都是最好的选择。
船靠码头后,姐妹二人雇了辆驴车进城。潭州虽不比长安繁华,但作为中都督府治所,也是街市井然,人烟稠密。更难得的是满城芙蓉正盛,绿树红花相映成趣。
在牙人的引荐下,她们看中了城西的一处宅子。宅子临湘水而建,白墙青瓦,门前有两株高大的芙蓉树。虽不算大,但布局精巧,后院还有一小片药圃。
“这宅子原主是个告老还乡的太医,”牙人介绍道,“因急着回乡下养老,价钱倒也公道。”
慕容雪仔细查看了房屋结构,见梁柱坚固,窗明几净,便点头应下。用从长安带来的银两付了定金,剩下的钱恰够添置些日常家用。
安顿下来的第三日,慕容雪正在后院整理药圃,忽听前院传来慕容霜的惊叫声。她急忙赶去,见妹妹站在井边,面色惨白地指着井口。
“阿姊,井里有...有血味!”
慕容雪心中一凛,俯身井口仔细嗅了嗅,果然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她取来长绳和水桶,打上来一桶井水,但见水质清澈,并无异样。
“许是你多心了。”她安慰妹妹,心下却暗自生疑。
是夜,慕容雪辗转难眠,索性起身掌灯,仔细检查这宅子的每一个角落。在东厢房的地板下,她发现了一处暗格,里面藏着一本泛黄的医案和几包奇怪的药材。
医案上记载的都是些疑难杂症,治疗方法却十分诡异,多是以毒攻毒的路子。最令她心惊的是,其中一页详细描述了如何用银针取血,与长安命案的手法如出一辙!
正当她凝神思索时,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她吹熄油灯,悄声来到窗前,只见一个黑影迅速掠过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慕容雪借口购置药材,到城中打听这宅子的前主人。药铺掌柜听后却面露诧异:
“姑娘说的莫非是陈太医?他三个月前就举家迁回零陵老家了。怪的是,走后竟无半点音信传回。”
另一家店铺的伙计则神神秘秘地告诉她:“那宅子邪门得很!陈太医搬走后,夜里常有人听见里面传出古怪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慕容雪越听越疑,回家后更是仔细搜查。终于在灶房的地砖下,又发现了一包用油纸裹紧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十来根中空的银针,与长安命案中所用的一模一样!
她顿时明白,自己怕是阴差阳错买下了一处贼窝。这陈太医,极有可能与长安的案子有关。
当晚,她将慕容霜安置在邻居家,自己则埋伏在宅中守夜。三更时分,果然听到后院传来轻微的响动。
一个黑影熟练地翻墙而入,径直走向东厢房。就在他打开暗格的瞬间,慕容雪突然现身,手中银针直指对方要害:
“别动!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影缓缓转身,月光照在他脸上——竟是那个本该在零陵老家的陈太医!
“姑娘何必动怒?”陈太医阴阴一笑,“老夫不过是回来取些旧物。”
慕容雪冷声道:“长安命案,与你有什么关系?”
陈太医闻言面色骤变,突然扬手撒出一把粉末。慕容雪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同时手中银针飞出,正中对方肩井穴。
陈太医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你...你究竟是谁?”
“刑部特聘仵作,慕容雪。”她一步步逼近,“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慕容姑娘!快开门!你妹妹突发急症!”
慕容雪心中一急,稍一分神,陈太医便趁机破窗而逃。她追至窗外,已不见人影,只得先去照看妹妹。
慕容霜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浑身发烫,口中喃喃说着胡话。最奇怪的是,她耳后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
慕容雪心中冰凉——这症状,与她当初中赤蝶散时一模一样!
她猛然想起那口有血味的井,立即取来井水检验,果然在水中发现了微量的赤蝶散!
原来陈太医一直在通过井水下毒,想让她们姐妹悄无声息地死去,从而夺回宅中的秘密。
慕容雪连夜熬制解毒汤药,为妹妹施针排毒。忙到天明,慕容霜的高热终于退去,但身体十分虚弱。
就在她疲惫不堪时,忽然收到一封从长安来的急信。拆开一看,是李逸的亲笔:
“雪儿见字如面。查得陈太医实为张文远同党,擅长用毒。闻你购其宅院,万分担忧,已奏明圣上,不日将赴潭州。万务小心,待我至。——逸”
慕容雪握着信笺,心中百感交集。原来李逸一直暗中关注着她的安危。
三日后,当李逸风尘仆仆赶到潭州时,只见慕容宅大门紧闭,门前芙蓉落了一地。
他心中一紧,急忙叩门。良久,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慕容雪站在门内,面色苍白却带着笑意:
“你来了。”她轻声道,“霜儿刚服过药,睡了。”
李逸见她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陈太医可有再来骚扰?”
慕容雪引他入院,低声道:“我故意放出风声,说妹妹病重,我心力交瘁。他若还想取回暗格中的东西,今晚必会再来。”
李逸皱眉:“你要以自身为饵?太危险了!”
“所以需要李侍郎相助啊。”慕容雪微微一笑,眼中闪着久违的光彩,“就像在长安时那样。”
是夜,二人埋伏在东厢房。三更梆响,果然见一个黑影悄然而至。这一次,陈太医带了两个帮手。
就在他们打开暗格的瞬间,李逸和慕容雪同时出手。剑光如电,银针如雨,很快制伏了那两个帮手。陈太医见势不妙,欲故技重施撒毒粉,却被李逸一剑挑飞了药包。
“束手就擒吧!”李逸厉声道,“长安一案,陛下已下旨严查,你逃不掉的!”
陈太医狞笑道:“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这宅子里的秘密,远比你们想的要多!”
突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猛地掷向暗格。轰的一声,暗格中藏着的药粉被点燃,顿时浓烟滚滚。
慕容雪惊呼:“那些是赤蝶散原粉!吸入会致幻!”
李逸急忙拉着她后退,待烟雾散尽,陈太医已不见踪影。只有暗格中留下一本烧焦一半的账册,上面记录着朝中许多官员的名字。
“看来,我们无意间又捅了个马蜂窝。”李逸苦笑道。
慕容雪却神色坚定:“那又如何?在长安我们能破案,在潭州也一样。”
这时,慕容霜撑着虚弱的身子走来,轻声道:“阿姊,李大人,我...我想起一事。那日我在井边,不仅闻到血味,还听见井中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铁链拖动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立即取来绳索。李逸亲自下井查探,果然在井壁上发现一道暗门。打开暗门,里面竟是一条暗道,不知通向何方。
“看来,这潭州城下,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慕容雪望着幽深的暗道,轻声道。
李逸握住她的手:“不管有什么秘密,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湘水悠悠,映着天上明月。一场新的冒险,正在芙蓉盛开的潭州城悄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