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王李治(1 / 2)

太极殿偏殿(李治五岁封晋王)

老学士-孔颖达:时任国子监祭酒,以学问渊博、性格刚直着称。此刻被太宗召来“考校”年幼的晋王。

乳母-张媪:李治的乳母,性格敦厚稳重,看着李治长大,视如己出。她正紧张地侍立一旁。

小宦官-小顺子:约十岁,机灵懂事,是李治的小玩伴兼侍从。

殿内陈设雅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年仅五岁的李治,穿着一身小小的亲王常服(虽已封王,但仪式未正式举行),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张对他来说略显宽大的锦墩上。他小脸圆润,眼睛又大又亮,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却不见丝毫怯场或顽皮,反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太宗李世民端坐主位,目光温和中带着审视,看着自己这个聪慧异常的小儿子。孔颖达坐在下首,须发皆白,面容严肃。

太宗含笑开口:“稚奴,孔学士乃当世大儒,学问精深。今日召你来,是想让他看看,朕的稚奴可曾用心读书了?”他语气轻松,带着鼓励。

孔颖达微微欠身,声音清朗:“晋王殿下,老臣斗胆,敢问殿下可知‘孝’为何解?”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五岁孩童来说,不可谓不深。张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顺子也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乳母张媪在李治回答时,悄悄将手中的帕子绞出细密的褶皱。小顺子躲在柱后,紧张地数着自己的呼吸——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帝发怒的模样。

李治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歪着小脑袋,似乎在认真思考。片刻后,他奶声奶气,却口齿清晰地回答:“回学士,稚奴听母后和阿耶讲过。《孝经》开篇云:‘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孝,就是…就是像阿耶敬奉皇祖父(李渊)那样晨昏定省,像母后对太穆皇后(窦皇后)那样思念敬慕,像稚奴要好好听阿耶和母后的话,不让他们忧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母后还说,孝不止于亲,还要爱敬师长,友爱兄弟。”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显得极其认真。

孔颖达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异!这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五岁孩童能准确引用《孝经》开篇,更在于他理解的角度——结合了自身对父母的观察(太宗孝顺李渊、长孙皇后孝顺婆母),并将“孝”的内涵从侍奉双亲扩展到敬师长、友兄弟。这份理解力、观察力和表达力,远超同龄人,甚至许多少年郎都未必能有此等感悟!

“善!大善!”孔颖达忍不住抚掌赞叹,看向太宗,“陛下,晋王殿下天资颖悟,对‘孝道’理解纯正深刻,实乃天赐麟儿!老臣叹服!”

太宗眼中满是自豪与欣慰的光芒,朗声笑道:“孔卿过誉了。稚奴,答得很好。”他看向李治的眼神,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小顺子不小心碰倒了旁边小几上的一碟点心。点心滚落在地,碟子虽未碎,却也发出清脆响声。小顺子吓得脸色煞白,立刻跪倒在地。

李治见状,并未因被打扰而不悦。他立刻从锦墩上滑下来,走到小顺子身边,伸出小手想拉他起来:“小顺子,莫怕。碟子没坏就好,快起来。”他又转头看向张媪,声音软糯却条理清晰:“张媪,烦请收拾一下地面,莫让碎渣扎了人。再请给小顺子拿块帕子擦擦手吧,他吓着了。”

这小小的插曲,让孔颖达再次动容。一个五岁的亲王,面对下人无心之失,第一反应不是斥责,而是安抚、关心安全、并妥善安排善后!这份仁厚之心和处事条理,更显珍贵。他看向太宗,由衷感慨:“殿下不仅聪慧,更兼仁心,实乃罕有。老臣今日,真真是开了眼界。”

当李治提到“母后还说孝不止于亲”时,太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边缘的螭龙纹,那里还留着长孙皇后上次劝谏时留下的指甲痕。太宗含笑点头,看着李治的目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这次非正式的“考校”,无疑让李治“聪慧仁孝”的形象,在太宗和重臣心中更加根深蒂固,也为他日后超越年龄的封赏埋下了伏笔。

贞观七年,两仪殿书房(李治七岁领并州都督)

王府司马-杜衡:约四十岁,面容精干,眼神锐利。他曾是秦王府旧吏,以干练务实着称,被太宗指派为年幼晋王的王府主要属官(实际处理并州都督府事务)。

并州长史信使-赵参军:风尘仆仆,刚从并州(太原)赶回长安呈送公文。

书房内,气氛略显肃穆。七岁的李治,已褪去了一些婴儿肥,身量略长,穿着一身合体的亲王常服,端坐在一张特制的高椅上,小短腿还够不着地。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一份并州送来的公文,旁边还放着一卷《大唐疆域图志》。

杜衡恭敬地站在案侧,正低声向李治解释并州都督府的职责范围和大体情况。赵参军则垂手肃立在下首,准备接受询问。

太宗李世民坐在一旁,看似随意地翻看奏章,实则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想看看,这个七岁就遥领北方重镇(并州都督,治太原,是防御北方突厥、拱卫关中的战略要地)的儿子,到底能理解多少。

杜衡指着地图:“殿下请看,并州都督府下辖数州,扼守河东,北御草原,南卫京畿,位置至关重要。其职责在于整饬武备,安抚百姓,督察官吏,确保北境安宁。”

李治听得非常认真,小手指在地图上并州的位置缓缓移动。他忽然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赵参军,声音清亮地问道:“赵参军一路辛苦。孤问你,今岁并州春耕可还顺利?去岁冬雪甚大,孤在长安都觉寒冷,并州百姓越冬,柴炭可还充足?有无冻馁之忧?”

赵参军一愣!他原以为小王爷召见,不过是走个过场,问些场面话。万没想到,这位年仅七岁的王爷,开口问的竟是如此具体、如此关乎民生疾苦的问题!这完全不像一个孩童该关心的事情!他慌忙收敛心神,恭敬答道:“回禀晋王殿下!托陛下洪福,今岁并州风调雨顺,春耕已毕,秧苗长势喜人。去岁冬雪虽大,但州府提前有所预备,开仓平价粜米,并组织大户捐输柴炭,虽有艰难,幸无大面积冻馁之事发生。百姓皆感念皇恩浩荡!”

李治小脸上露出放心的神色,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百姓安,则边境宁。杜司马,”他转向杜衡,小大人般吩咐道,“孤虽年幼,不能亲至并州,然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凡并州所呈关乎民生、边备、吏治之文书,皆需摘要念与孤听。若有疑难或紧要之事,更要即时禀报阿耶定夺。你要替孤,多看顾并州的百姓和将士。”

这番话条理清晰,重点明确(民生、边备、吏治),既承认了自己年幼无法亲临的现实,又明确提出了处理政务的方法(听摘要、禀报父皇),更特别强调了“替孤多看顾百姓和将士”的核心要求。其政治敏感度、责任意识和对民生的关切,让在场的杜衡和赵参军都震惊不已!

杜衡立刻躬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臣杜衡,谨遵晋王殿下钧旨!定当殚精竭虑,不负殿下所托,不负陛下隆恩!”他心中震撼:这位小王爷,绝非仅仅顶着个都督头衔!其心思之缜密,见识之深远,远超其龄!

赵参军更是激动得声音微颤:“殿下仁心,心系并州黎庶,臣等…并州军民,感佩莫名!定当恪尽职守,报效朝廷!”他深深感到,这位小王爷,未来不可限量。

太宗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章,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极其欣慰和自豪的笑容。他看着儿子那稚嫩却已显露出沉稳气度的侧影,心中暗道:“稚奴啊稚奴,阿耶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并州都督,你虽年幼不能亲至,但这颗心,已然在了。”七岁便能如此,其展现出的政治天赋与仁君气象,让太宗对这个幼子的未来,充满了更深的期待。这份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担当,正是他赋予李治如此重要职位的底气所在。

贞观十年六月,立政殿偏殿(长孙皇后生前常居之所附近)。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焚香的气息,气氛凝重。

老宦官-冯保:约五十余岁,面白无须,眼角布满细纹,眼神温和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是长孙皇后从秦王府时期就带在身边的旧人,也是看着李治长大的,对皇后和晋王感情极深。此刻他正垂手侍立在殿角,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宫女-云袖:约十六七岁,面容清秀,眼睛红肿如桃。她是长孙皇后生前最贴身的几个小宫女之一,心思细腻敏感。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温热的羹汤,试图劝慰李治。

大臣-崔琰(虚构中书舍人):约四十岁,身着紫色官袍,气质儒雅沉稳。他奉诏前来禀报政务,却正巧目睹了这一幕。他深知长孙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明白此刻皇帝的痛苦与对小皇子的怜惜,故而侍立一旁,屏息静气。

少年质子-阿史那·莫贺(突厥贵族子弟):约十二三岁,作为突厥归顺部落的质子,暂居宫中学习礼仪。他有着草原少年的健硕轮廓和略带野性的眼神,对大唐宫廷的哀伤气氛感到既困惑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他恰好路过殿外回廊。

殿内光线有些昏暗。年仅九岁的晋王李治,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窗边一张矮榻上。他没有像寻常孩子那样嚎啕大哭,只是将脸深深埋在一个褪色的、绣着兰草的软枕里——那是他母后生前常用的。小小的肩膀无声地、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枕头里传出来,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宫女云袖端着羹汤,跪坐在榻边,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努力放得轻柔:“殿下…殿下,您多少用一点吧…这是皇后娘娘…娘娘以前也吩咐奴婢,要看着您好好用膳的…”她的话未说完,自己的眼泪先滚落下来,滴在碗沿上。

李治没有抬头,只是将枕头抱得更紧,闷闷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沙哑:“…母后…母后不在了…她看不到我了…”这句话像一把小锤,重重敲在殿内每个人的心上。

侍立一旁的冯保,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悄然用袖口按了按眼角,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并未去拉李治,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岁月磨砺的沙哑嗓音,低沉而缓慢地说:“殿下,老奴记得,娘娘最是心疼殿下。她若在天有灵,看到殿下这般哀伤伤身,定会…定会心疼难安的。”他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能穿透悲伤的迷雾。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身常服、眉宇间凝结着沉重哀伤与疲惫的唐太宗李世民走了进来。他显然刚处理完紧急朝务,眉宇间还有未散的凝重,但踏入殿内的瞬间,目光便牢牢锁定了那个蜷缩在矮榻上的小小身影。崔琰紧随其后,在门口停下,躬身垂首,大气不敢出。

太宗皇帝挥手示意云袖和冯保退到一旁。他走到榻边,高大的身影在李治小小的身躯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儿子因极度悲伤而颤抖的脊背。那一刻,这位横扫六合、威震八方的天可汗,眼中流露出的,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几乎要溢出的怜爱。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落在李治的背上。那手掌宽厚温暖,带着常年握弓持剑的薄茧。

“稚奴…”太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呼唤着李治的小名,“抬起头来,让阿耶看看。”

李治的身体僵了一下,呜咽声停顿了片刻,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将头从枕头里抬起来。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黏成一缕一缕,下巴上还沾着枕头的丝线。他看向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无助、茫然和巨大的空洞。

太宗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和丝线,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他的声音更柔了几分,带着一种强忍的痛楚:“莫哭…稚奴莫哭…阿耶知道你心里苦,知道你…想她。”“想她”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喉结滚动了一下。

“可是,”太宗将儿子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宽厚温暖的手掌中,试图传递一些力量,“你母后她…最是坚强豁达之人。她若知晓她的稚奴如此哀毁,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她定会…定会生气的。”他试图挤出一丝安抚的笑容,但嘴角的弧度却显得那么苦涩。

李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滚落,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阿耶…儿…儿臣…心好痛…像…像被挖掉了一块…再也…再也见不到母后了…”这童稚的话语,却道出了最深沉的丧亲之痛,直击李世民内心最柔软也最痛楚的地方。

太宗皇帝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儿子小小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他的下巴抵在李治柔软的发顶,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儿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替他承受这无边的痛苦。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眼中强忍的泪光终于滑落,滴在李治的孝服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

“阿耶知道…阿耶知道…”他反复低语着,声音哽咽,“阿耶的心…也痛…很痛很痛…”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同样痛失爱妻、心疼幼子的父亲。父子俩的悲伤在这一刻交融,殿内只余下压抑的抽泣声和无言的悲恸。

侍立一旁的冯保和云袖早已泪流满面,低头用袖子死死捂住嘴。崔琰深深垂首,心中亦是叹息不已,为皇后的薨逝,为皇帝的悲痛,更为小皇子这令人心碎的孝思。

不知过了多久,太宗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他轻轻拍着李治的背,像哄婴儿入睡般,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和力量:“稚奴,听阿耶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母后她…在天上看着呢。你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孝顺,明白吗?”

李治在父亲怀里,感受着那坚实胸膛传来的温暖和心跳,似乎找到了一丝依靠,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小脑袋还埋在父亲胸前,轻轻点了点。

太宗皇帝抱着儿子,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崔琰身上,眼神已恢复了帝王的深沉,但那份对怀中幼子的特殊怜爱却更加清晰。他抱着李治站起身,对崔琰,更像是对所有人,用一种带着宣告意味的语气平静地说:“传旨:晋王李治,纯孝至性,深肖其母。即日,授右武侯大将军。”

崔琰心中一震!右武侯大将军!这可是统领京城部分禁卫、位高权重的实权军职(虽然对九岁孩童主要是荣誉象征)!皇帝此刻授此要职,其意昭然!他立刻躬身,声音洪亮而清晰:“臣遵旨!陛下圣明!晋王殿下纯孝感天,实乃社稷之福!”

太宗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是抱着怀中因疲惫和悲伤而有些昏昏欲睡的李治,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复杂难明。有对亡妻的无尽思念,有对幼子的深切怜惜,或许,也有一丝对未来的、沉甸甸的期许。

殿外回廊:

突厥少年阿史那·莫贺恰好目睹了皇帝抱着小皇子离去的身影,以及崔琰宣旨的一幕。他不懂那些复杂的官职和情感,但他能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巨大悲伤,以及那个强大的大唐皇帝眼中流露出的、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脆弱和温柔。他摸了摸自己腰间冰冷的匕首,又看了看皇帝离去的方向,眼神闪烁,低声用突厥语嘀咕了一句:“原来…狮子也会为失去伴侣和幼崽而悲伤…”他转身离开,脚步似乎比来时沉重了一些。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泪水的咸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来自殿外卫士的甲胄)。

府邸丧后余威·兵府密议

太宗携李治离去后,立政殿的凝重气氛并未全然散去。崔琰望着皇帝父子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官袍玉带——右武侯大将军之职,于九岁稚子而言是荣宠,更是皇帝痛失爱妻后,对“长孙血脉”的无声守护。他正欲转身处理传旨事宜,殿外却传来通报:“兵部尚书秦琼,奉诏求见。”

崔琰心头微动。秦叔宝乃开国元勋,虽近年因旧伤缠身鲜少上朝,却仍是太宗最信任的武将之一。他连忙迎至殿门,果见一位身着紫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将立于阶下。秦琼年近五旬,面色因常年病痛带着几分苍白,但若仔细看,那双曾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眼睛,依旧透着锐利的光。他左臂微曲,显然旧伤又在隐隐作痛。

“秦尚书。”崔琰拱手行礼,“陛下刚带着晋王殿下离去,许是回了两仪殿。”

秦琼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老夫已知晓。只是路过立政殿,想…再看看皇后生前常去的偏殿。”他目光扫过殿门,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长孙皇后在世时,常以仁德劝谏太宗,军中不少将领都受过她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