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全国各地恐怖民间故事 > 第929章 荆门癸卯年山异

第929章 荆门癸卯年山异(1 / 1)

1903年的春风掠过荆门州的田野时,总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这一年是癸卯年,天干地支轮转中的一个寻常年份,却在民间口耳相传里浸满了诡异——“癸卯多事,天现异兆”的老话,像陈年老酒般在乡野间发酵。街头巷尾的茶肆里,说书人拍着醒木讲得唾沫横飞:1843年癸卯,洪秀全科举落榜后创拜上帝教,后来的太平天国搅得天下动荡;1783年癸卯,大洋彼岸的美国刚打完独立战争,在废墟上建邦立业,而咱乾隆爷正沉迷于千叟宴的盛景,库房里的银子早被下江南的仪仗耗得见底,清朝的国运就从那时悄悄拐了弯。

这般说辞在荆门州更显真切,因为入夏刚过,一场日全食骤然降临。那日午时刚过,原本炽烈的太阳忽然被黑影啃噬,天光一点点暗下去,鸡犬惊惶地乱窜,孩童吓得哭着扑进母亲怀里。乡绅们率着族人跪在祠堂前焚香叩拜,老道士披散着头发念咒驱邪,说这是“天垂象,示吉凶”,定是人间有妖邪作祟,惹得上天降警。阴影最浓重时,连远处的象山都成了模糊的轮廓,空气里飘着股草木腐烂的腥气,让本就因苛捐杂税而人心惶惶的乡野,更添了层不祥的阴霾。

田家兄弟对这些传言向来不甚在意。哥哥田大宝三十出头,脸上刻着风霜,左手食指缺了半截——那是去年打猎时被野猪獠牙划的,却也让他练出了单手拉弓的绝技;弟弟田二金小五岁,眼神亮得像山涧的清泉,箭法比哥哥更准,能在五十步外射穿铜钱的方孔。父母早亡后,兄弟俩守着三亩薄田过活,农闲时就扛着弓箭上山,打来的野兔、山鸡要么自己吃,要么拿到镇上换些油盐,日子虽清苦,却也过得踏实。

日食过后第三日,兄弟俩又上山了。前几日下了场雨,山路湿滑,林子里的蘑菇长得正盛,田二金还捡了半篓香菇,盘算着换些钱给哥哥买块布做件新褂子。临近未时,原本晴朗的天忽然变了脸,东南风卷着乌云滚过来,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像是有无数人在林间跺脚。“哥,要下雨了,咱赶紧下山吧!”田二金收起弓箭,掂了掂背上的猎物——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够换些东西了。

田大宝刚点头,就听见前方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立刻按住弟弟的肩膀,右手摸向腰间的短刀——这山里有野猪、狼,甚至还有人见过豹子。可钻出来的不是野兽,而是个身着暗红色道袍的老者,袍子边角磨得发毛,却浆洗得异常干净,领口绣着一圈奇怪的纹路,像是蜈蚣的百足。老者身形佝偻,脸上布满褶皱,可眼睛却亮得惊人,那目光扫过兄弟俩时,带着股穿透骨髓的寒意,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两位壮士且慢。”老者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田大宝握紧短刀,沉声道:“老丈在此做甚?这山里马上要下雨,不安全。”老者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嘴角竟然咧到了耳根:“老夫在此,正是等你们二位。”田二金皱起眉,他总觉得这老者不对劲——道袍的颜色太暗,像凝固的血,而且这深山老林里,哪来的道士孤身一人?

“等我们?”田大宝警惕地后退半步,“我们与老丈素不相识,有何可等的?”老者往前走了两步,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树叶混着蛇虫的腥味。“老夫有一事相求,”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恳请二位为我挡一次雷。”这话一出,田二金“嗤”了一声:“老丈说笑了,雷声哪是人能挡的?”

田大宝却心头一紧,想起了日食那天老道士的话。他刚要开口拒绝,老者的脸色骤然变了——原本佝偻的身子突然挺直,眼睛里翻出全白的眼仁,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响。天空中恰好滚过一声惊雷,震得树叶簌簌落下。老者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天空,像是在念诵什么咒语,原本还在远处的乌云瞬间聚拢过来,雷声越来越近,像是要砸在头顶上。

“哥,快跑!”田二金拉了一把哥哥,转身就要往山下冲。可已经晚了,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云层,直直地劈向老者身旁的老槐树——那树有合抱粗,枝繁叶茂,被闪电击中的瞬间,树干“噼啪”作响,树皮飞溅,火星立刻窜了起来。老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原本的道袍裂开,露出底下黑乎乎的躯体。

田二金回头瞥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火光里,那老者的身形竟然变成了一条两米多长的大蜈蚣,黑褐色的外壳泛着油光,百足在地上快速蠕动,每一步都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头部的触须像两根细鞭,在火中不断挥舞。蜈蚣张开嘴,吐出墨绿色的毒液,落在地上“滋滋”冒烟,烧焦的树叶气味里,又多了股刺鼻的腥臭。

“我的娘啊!”田大宝只觉得腿肚子发软,拉着弟弟就往山下跑。山路湿滑,田二金摔了一跤,膝盖磕出了血,却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跟着哥哥跑。身后的雷声还在炸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蜈蚣的嘶鸣声像钢针一样扎进耳朵里,直到跑出山林,看见村口的老槐树,兄弟俩才敢停下来,扶着树干大口喘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兄弟俩的遭遇像长了翅膀一样,半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庄。村民们聚集在祠堂前,火把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肯定是山精作祟!”村东头的王婆子拍着大腿哭,“那老者就是蜈蚣精变的,要不是打雷劈了它,指不定要祸害多少人!”有人附和着说,前几日看见山上飘着红光,还有人说半夜听见狼嚎,现在想来都是妖邪作祟的征兆。

老族长拄着拐杖,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瞥了一眼站在人群角落的田家兄弟,又看了看坐在主位的赵员外,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那山从今往后不许任何人再去,违令者,逐出村庄!”赵员外捻着山羊胡,不咸不淡地开口:“族长说得是,只是这妖邪若没除干净,留在山里终究是隐患。”他这话里有话,眼神扫过田家兄弟时,带着几分怀疑——谁知道这兄弟俩是不是和妖邪有勾结?

赵员外是村里最富有的人,家里有几十亩良田,还开着两家杂货铺,连州府里都有人脉。他向来瞧不上田家兄弟这样的穷猎户,平日里说话总是带着三分傲气。田大宝听出了他的意思,却没敢反驳——赵家势大,他们兄弟俩得罪不起。

村里的禁令立了,可平静只维持了半个月。那天清晨,赵家的管家慌慌张张地跑到祠堂,说赵员外不见了。赵员外前一天说要去山上采些灵芝泡酒,带着两个随从去了后山,可直到天黑都没回来,随从也只说看见员外进了林子深处,再后来就找不到人了。

这下村里彻底乱了。赵家动用了所有人力,连州府的捕快都请来了,把后山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找到一只赵员外常戴的玉扳指,上面沾着些墨绿色的粘液,闻着和那天蜈蚣精吐出的毒液气味一样。捕快们查了几日没头绪,最后只说是“山妖作祟”,草草结案。

赵员外失踪后,赵家的日子就走了下坡路。他的儿子赵文轩是个留过洋的革新派,穿着洋装,说着“德先生”“赛先生”,原本就和守旧的父亲格格不入。父亲失踪后,他想接管家里的产业,可管家欺他年轻,偷偷转移了不少钱财,杂货铺也因经营不善倒闭了。赵文轩不甘心,怀疑父亲的失踪和田家兄弟有关——毕竟那天只有他们见过蜈蚣精,说不定是他们和妖邪勾结,谋夺赵家的财产。

他偷偷找过田家兄弟几次,田大宝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只说那天吓得魂都没了,根本没看清后续。田二金年轻气盛,被问得烦了,就怼他:“你爹自己要进山,关我们什么事?有本事你去问蜈蚣精啊!”赵文轩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他没有任何证据,总不能真去山里找蜈蚣精对质。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局越来越乱。没几年,清朝就亡了,民国的旗子插遍了荆门州。赵文轩想借着军阀的势力重振家业,可那些军阀只认钱,收了他仅剩的几亩田产,就再也没了下文。他最后只能带着母亲去了武汉,再也没回过荆门。

田家兄弟后来再也没上过山,靠着那三亩田和偶尔帮人打零工过活。田大宝娶了邻村的寡妇,生了个儿子;田二金却一直没成家,有人说他是那天被吓破了胆,也有人说他是看见过妖邪,怕连累别人。那起雷劈蜈蚣的事,渐渐成了荆门州的民间传说。每到夏夜,老人们摇着蒲扇,就会给孩子们讲起那个故事:“从前有两个猎户,在山里遇到了蜈蚣精变的老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啊,那蜈蚣精的百足都烧着了……”孩子们吓得缩起脖子,却又忍不住追问后续,而故事的结尾,总是那句告诫:“山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碰,未知的地方,千万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