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便呢？”
“少，黄得很。”
“怕冷还是怕热？”
“特别怕冷，喜欢喝热水，穿这么多还觉得凉飕飕的。”他指了指身上的军大衣。
林远志又检查了他的双腿，按压胫骨前方，出现了明显的凹陷性水肿。
“下肢浮肿也有段时间了吧？”
“对，原来的鞋子都穿不进了。”
综合所有信息，林远志心中已有判断：此证与小秋的阴虚湿热完全不同。
周建国是典型的“肝郁克脾”、“脾肾阳虚”、“寒湿内停”。
阳气亏虚，无力运化水湿，寒湿困于中焦，所以腹大如鼓、怕冷、便溏；肝气郁结，疏泄失常，故脉弦急。
这时，周建国说：“林医生，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小秋姑娘的报道，效果好得惊人。我当时就想办法，托各种关系想联系上他们家人，希望能花钱把药方买过来试试。我儿子不让，说这哪能一样？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林远志点点头，赞许地看了周建国一眼：“你儿子是明白人。中医讲究辨证论治，同病不同治。即便是同一个人，不同阶段用药都可能天差地别。更别说不同的人，病因病机完全不同，绝对不能照搬药方。”
周建国虽然虚弱，但思维清晰，他有些不解地问：“我和那小秋，不都是肝腹水吗？虽然我是乙肝引起的，她是免疫性的，起点不同，但最后这肚子大的结果，不都一样吗？”
林远志耐心解释：“关键不在于最初得的什么肝炎，而在于你们现在表现出来的‘证’完全不同。她不怕冷，你怕冷；她大便干结，你大便稀溏；她舌红，你舌淡；她脉数，你右脉总体沉缓，这在中医学上，一个是阴虚湿热，一个是阳虚寒湿，治法截然相反。如果用治她的凉药来治你的寒证，无异于雪上加霜。”
周建国恍然大悟，钦佩道：“原来里面有这么多门道！受教了！我们外行看来，都叫肝腹水，没想到在您这儿，得分得这么清！”
林远志不再多言，迅速拟定方药。
鉴于周建国阳虚寒湿水停的核心病机，他以温阳利水的经典方剂“真武汤”和“五苓散”合方为基础，重加附子、干姜温补脾肾之阳；配合大腹皮、陈皮、厚朴行气除胀；加入炒黑丑峻下逐水，开通渠道；再加益母草活血利水。
方子偏于“霸道”，但面对如此重症、正气尚未完全溃散之际，有时不得不先以猛药开通道路，再图缓补。
他将药方交给周先生的儿子，仔细叮嘱了煎服方法和注意事项，特别是炒黑丑的用法和可能出现的反应。一家人感激涕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周建国离去。
不出所料，这位身着军大衣、气质不凡的重症肝腹水新患者的出现，很快又被人拍到并发到了网上。
尽管脸部打了厚码，但那件军大衣和挺拔的身姿成了焦点。
网络再次炸锅！
支持派斗志昂扬：
“又来一个！还是部队下来的！坐等林医生梅开二度！要是这个也治好了，我看那些黑子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些打赌直播倒立喝尿、注销账号的，ID我可都记着呢！别想赖账！全网监督！”
“这要是都能演，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影帝？成本得多高？”
反对派言辞更加极端：
“演员！绝对是请来的演员！军大衣？气质像军人？化妆技术不错啊！现在特效妆什么做不出来？”
“就算不是演员，也是个例！个案能说明什么？医学讲的是大数据、双盲实验！拿个案吹牛逼，都是耍流氓！”
“坐等‘医疗事故’！这种危重病人也敢接，林远志为了出名真是疯了！运气不会两次都在你那里！”
中立看戏派越发兴奋：
“连续剧啊！还是双主线剧情！比追剧刺激多了！”
“赌五毛，这个当兵的比小姑娘恢复得快！体质底子不一样！”
“赶紧拍后续啊！日更！不然给你差评！”
甚至引发了更深层次的讨论和质疑：
“部队医院都治不好？这有点打脸啊？”
“乙肝是世纪难题，全球都没攻克，这锅让部队医院背不合适吧？”
很快，某权威媒体采访了部队医院的发言人，对方不得不出面澄清：
“乙肝病毒的复杂性及其导致的终末期肝病，确实是当前全球医学界面临的共同挑战。
我院在救治此类患者时始终竭尽全力，采用的都是国内外公认的标准化治疗方案。个体疗效存在差异，与患者病程、体质、并发症等多种因素相关，并非简单的医疗水平问题。”
这番官方回应，试图将话题拉回理性轨道，但依旧难以平息公众的议论。
这场围绕小林门诊和林远志的舆论风暴，热度持续了半个多月都未有丝毫减退的迹象。
咨询如何高价收购林远志预约号的私信和帖子充斥网络，各种“黄牛”和中介也应运而生。
甚至有一些肝腹水病友群开始串联，商量着要不要组织一次“集体行为艺术”，组团去安阳求医，以期引起更大关注，获得救治机会。
一时间，牛鬼蛇神，各色人等，都围绕着这间小小门诊，粉墨登场。
处于风暴眼的林远志，内心却异常平静。
他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隐隐感到一种挑战带来的兴奋。
前段时间的潜心研读，让他对肝腹水乃至各种疑难杂症的中医病理机制和治疗大法有了更深刻、更系统的理解。
他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将众多古籍中的相关论述和验方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诊疗思路。
此刻的他，内心笃定，充满自信：“就算接下来来的病人全是肝腹水，一个个来，我也不怵。”
这天中午，他刚结束上午的诊疗，锁好门诊大门，正准备离开。
忽然，身边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试探的女声：“林医生？还认得我吗？”
林远志闻声回头，只见一位二十多岁、长相清秀、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姑娘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她鼻子高挺，瓜子脸，披肩长发，气质温婉。
林远志对姓氏特别的病人印象深刻，立刻想了起来：“戎小姐？戎青丝？”
戎青丝见他认出自己，笑容更甜了：“对啊！没想到林医生你还记得我！”
“你怎么会在这？”林远志有些惊讶，“该不会是大老远从广南跑过来，专门找我复诊的吧？”
他记得戎青丝的病并不算严重。
“当然不是啦！”戎青丝俏皮地摆摆手，“我是刚好这段时间在安阳这边交流学习，听说了你在这边开诊所的消息，就想着顺路过来看看你。”
“交流学习？学什么？”林远志一边下意识地压低帽檐、戴上墨镜，一边随口问道。
他始终保持着警惕，不想在公共场合被轻易认出。
“古筝表演。”戎青丝回答，“我是学这个的。”
林远志看了看周围，无奈地笑了笑：“戎小姐，你和我站这么近，很容易被人拍到发网上的，到时候又不知道会编出什么故事来。”
戎青丝却一脸无所谓，反而上前一步：“我要是怕这个，今天就不来找你了。林医生，赏个脸吗？我请你吃午饭，就当感谢你上次治好了我的老毛病。不然我都没法弹古筝了……”
林远志见人家姑娘特地找来，态度又如此诚恳，再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简单吃点。”ru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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