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谎言!”旁边一位女性长老忍不住嘶声开口,眼中含着泪光,“他们欺骗了所有人!撤离的舰队根本不是什么方舟,而是……而是裁剪的工具!他们只带走了符合他们‘秩序标准’的少数人,以及所有他们认为有价值的物资和技术!对于绝大多数幸存者,对于像我们这些被视为被‘污染’或‘不稳定’的、驻守在外围区域的守墙者及其眷属……他们关闭了撤离通道,甚至启动了部分防御系统,将我们彻底封锁在这片正在死去的废墟里,自生自灭!美其名曰……‘必要的牺牲’,为了‘整体的纯净’!”
真相如同冰冷的巨锤,重重砸在石室之中。凌湮能想象到那绝望的景象:被同胞背叛,被希望抛弃,被困在逐渐被恐怖侵蚀吞噬的家园。这些遗民能挣扎存活至今,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我们,就是那些被裁剪、被抛弃的‘杂质’的后裔。”大长老总结道,声音里充满了沧桑与一种倔强的骄傲,“我们守着祖先的誓言,守着这片残破的家园,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残存设施,与锈蚀癌、与能量潮汐、与那些因泄漏和扭曲而诞生的怪物抗争,苟延残喘至今。而时序塔……那些背叛者,他们占据了新的家园,建立了所谓的‘时序秩序’,却从未停止过对这里的监视和偶尔的……‘清理’。你们遭遇的追踪者,就是证明。”
沉重的历史被揭开,血腥而残酷。凌湮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时序塔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可憎。他们的行为,与当年在边陲小镇肆意毁伐的行为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大,更加道貌岸然。
“那么,我的同伴?”凌湮将话题拉回现实最紧迫的问题,“净滞力场只能压制,不能根除。你们之前提及,可能有彻底解决他体内混沌源力问题的方法?”
大长老点了点头,神色更加凝重:“基于我们对静滞之力和那种混沌侵蚀的了解,理论上存在一种可能。需要一种极度纯净、蕴含着最本源‘静滞’特性的奇物——我们称之为‘纯净髓核’。它或许能够中和甚至净化那种狂暴的混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依靠外力强行冻结。”
“这种东西在哪里可以找到?”凌湮追问,金银异瞳锐利起来。
“静滞殿。”大长老吐出的这三个字,让石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静滞殿的核心区域,在泄漏发生前,是生成和存放最纯净静滞本源的地方。理论上,那里可能还有残存的‘髓核’未被污染。或者……在第七号大型生命培育园,那里曾经有一个附属的静滞力场研究站,也可能有实验性的小型髓核生成装置留存。”
他的话语带来了希望,却随即被更深的绝望所笼罩:“但是,通往这两个地方的所有已知安全路径,早已在泄漏发生后的混乱以及时序塔的刻意封锁破坏中彻底断绝。如今,想要抵达那里,需要穿越被重度锈蚀癌吞噬的区域、能量乱流肆虐的断裂带、还有那些被静滞殿泄漏能量扭曲异化的恐怖造物盘踞的巢穴……那几乎是十死无生的路途。数百年来,我们派出的最优秀的探索者,没有一个能接近核心区域,甚至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
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绝路。
就在这时,大长老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或许……还有一个渺茫的希望。你之前提到过,你们在探索库房区域时,发现过一个名叫‘库格’的工匠留下的信息?”
凌湮目光微动:“是。他留下了一块金属板,记录了部分真相,并提及他将通往某个地方的‘钥匙’藏在了‘老地方’。”
“库格……”大长老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和敬意,“他是当年最杰出的工匠大师之一,也是静滞殿维护团队的核心成员。他极度反对时序守护者的理念,在泄漏发生前就多次警告过他们行为的危险性。在撤离命令下达前后,他神秘失踪了。我们都认为他可能已经遇害……但如果他留下了东西,那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他或许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安全通道,或者备份数据,甚至……他藏起的‘钥匙’可能就是指向某个保存完好的小型静滞装置或样本库。”
老人叹了口气:“可惜,无人知道他的工坊或者他所说的‘老地方’究竟在哪里。或许在已经被锈蚀癌彻底吞噬的旧工匠区,或许在某个随着结构变动而坠入深渊的碎片里……”
谈话似乎陷入了僵局。历史真相已然揭开,前路却似乎被更多的迷雾和绝境所阻挡。救治炎烬的根本方法有了方向,却艰难得令人窒息;潜在的线索(库格的钥匙)浮现,却又无处可寻。
石室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那个名叫泽木的独臂少年。他站在门口,神情焦急,似乎有紧急的事情,但又不敢贸然打断长老们的会议。
大长老注意到了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进来。泽木快步走到大长老身边,低声急促地汇报了几句。大长老的眉头立刻紧紧锁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挥了挥手让泽木先退下,然后目光沉重地看向凌湮:“年轻人,看来我们的谈话不得不暂时中断。新的麻烦出现了。上次能量潮汐的异常回响,以及那未知存在的攻击,并非孤立事件。巡逻队在聚落外围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新痕迹……情况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新的威胁正在逼近,而旧的创伤仍在流血。凌湮站起身,金银异瞳中没有任何退缩之意。对他而言,绝望从来不是止步的理由,只是前进路上必须碾碎的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