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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时鸦低语(1 / 2)

能量潮汐退去后的死寂,沉重得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垮了残存的最后一丝声响,将整个强化舱彻底封存在一片与世隔绝的冰冷黑暗中。唯有两人极力压抑却依旧粗重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胸腔内失控般狂跳的搏动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空洞地回响,证明着时间并未彻底凝固。空气中弥漫着高温炙烤金属后特有的刺鼻臭氧味,混合着万年尘埃被暴力惊扰后散发出的陈腐气息,以及一丝能量过载烧灼线路产生的焦糊恶臭,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窒息感。

凌湮背靠着冰冷且布满蛛网般细微裂纹的合金舱壁,身体缓缓滑坐到积满灰尘的地面,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才勉强抑制住痛苦的呻吟。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腰间那早已被暗红血污浸透、变得硬邦邦的简陋包扎,露出下方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诡异焦黑状的可怕伤口——那是被时序塔监察使能量擦过留下的恶毒痕迹,其中蕴含的某种阴冷力量仍在持续阻碍着伤口的自然愈合,甚至带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他从早已破烂不堪的内衬上再次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借着王坚手中符文散发的微弱光芒,咬紧牙关,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重新进行压迫止血,动作因身体的颤抖而显得格外笨拙迟缓。

王坚的状况稍好,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毫无血色。持刀的右手虎口因之前死命抓握固定物对抗震动而彻底崩裂,渗出的温热鲜血早已染红了刀柄上缠绕的陈旧布条,此刻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背靠着另一侧不断散发着寒气的舱壁,警惕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野兽般,不断扫过那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观察窗,以及那扇被巨大金属块彻底堵死、纹丝不动的唯一入口,耳朵高度竖起着,竭力捕捉着舱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可能预示着危险再度降临的异动。那毁灭性的能量潮汐景象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挥之不去,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他下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怀中那枚暗金符文,其上传递出的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意念,成了此刻唯一能让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平复、感到一丝渺茫心安的依托。

“暂时……应该安全了。”凌湮终于勉强处理完伤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力压抑痛苦的喘息和浓浓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潮汐刚过,外面的能量场正处于最混乱狂暴的残余期,那些‘猎犬’的追踪手段大概率会暂时失灵,他们自身也绝不敢在这种时候轻易外出活动,风险太大。”

王坚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扇被死亡般封堵的舱门,声音干涩发苦:“出口……也被彻底堵死了。我们……算是被暂时困在这口金属棺材里了。”

“总比在外面被那七彩洪流卷走,连一点渣都不剩要强。”凌湮闭上双眼,尝试凝聚心神进行内视,探查灵魂深处的状况,但时空双弦传来的阵阵撕裂般刺痛与紊乱不休的嗡鸣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反而引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新生时空之力的反噬远比他预想的更为麻烦和严重,这并非简单的力量耗尽虚脱,而是更深层次地触及了法则本源,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极度专注的精力去慢慢抚平梳理,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怀中贴放的凌曦魂茧依旧持续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恒定暖意,那柔和而稳定的波动,如同最细腻的安抚,无声地滋润着他那躁动不安、几近干涸的灵魂之海,勉强维持着他不至于彻底崩溃。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合着痛苦与绝望的沉默休整中,一种极其细微、却与周围一切能量波动截然不同的异样感,自凌湮意识海洋的最深处,如同深水炸弹般悄然引爆开来。

那波动初时极其微弱,模糊不清,如同冰封万载的河面之下传来的第一丝微不足道的、几近于无的裂响,带着一种沉睡了无数纪元般的慵懒、滞涩与茫然。但很快,这丝波动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清晰、活跃、强盛起来,如同一颗被投入绝对静止湖面的石子,勐然荡开一圈圈清晰可见的无形涟漪,强有力地拨动着、搅扰着凌湮那本就因反噬而异常敏感且刺痛的精神感知网络。

是时鸦!

凌湮猛地睁开双眼,金银异瞳之中难以抑制地爆闪过一抹混杂着惊诧、难以置信与微弱希望的锐利光芒。自龙潭深处那番惊心动魄的冒险,它贪婪地吞噬了那截指骨状的、蕴含着磅礴龙威与不朽特质的神秘龙骨之后,这只来历诡秘、言行乖张的枪魂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般的彻底沉睡,无论凌湮之后如何尝试用意念去沟通、呼唤,甚至以自身魂力去刺激,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仿佛其存在本身都已彻底湮灭于逝川枪的魂核深处。万万没想到,它竟会在此刻,在这个绝对称不上安全、仅是暂时避过灭顶之灾的狭窄避难所内,于能量潮汐退去后的诡异死寂中,突然有了如此明显的苏醒迹象!

那源自灵魂契约的波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劲,甚至带上了一种显而易见的、饱餐一顿后的满足慵懒感,以及……一丝令人哭笑不得的、意犹未尽般的咂摸意味。紧接着,一个熟悉无比、却又因长久沉睡而略带沙哑与浓重鼻音的、充满了不耐烦情绪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直接炸响在凌湮的脑海最深处,清晰得仿佛有人正贴着他的耳廓低声嘶语。

“唔……吵死鸦了……外面是哪个杀千刀的蠢货在拆家造反?弄出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鸦爷我安安生生地睡个回笼觉了……”声音咕咕哝哝,含糊不清,却充满了百分百纯粹的、被人强行从深度睡眠中惊醒的浓郁起床气和不加掩饰的暴躁。

凌湮心中猛地一紧,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魂的刺痛,立刻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尝试在意识层面与之建立连接并回应:“时鸦?是你吗?你终于醒了?”在他的意识感知中,甚至能隐约“看到”那片属于逝川枪魂核的神秘空间内,那抹栖息于核心之处、向来慵懒傲慢的乌鸦虚影,其轮廓似乎比沉睡之前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周身环绕的气息也似乎深邃了半分,此刻正懒洋洋地、姿态倨傲地梳理着那身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并不存在的漆黑羽毛。

“醒?哼……顶多算是……回光了那么一下下,嗝……”时鸦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极其不雅地伴随着一个类似能量饱嗝般的、短促而怪异的灵魂波动,“那骨头……啧,味道嘛……马马虎虎,还算凑合,就是……量也太少了点,塞牙缝都他娘的嫌不够劲儿……里面攒着的能量倒是够劲爆,就是……忒他妈驳杂狂野了,消化起来真费劲……鸦爷我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补品给直接撑爆了魂核……”

它的话语依旧带着那股子深入骨髓的、令人恨得牙根发痒的刻薄毒舌和目中无人的傲慢,但凌湮却能从这熟悉的腔调之下,清晰地感知到其传递来的、一种无法作伪的深层虚弱与疲惫。吞噬并消化那截不朽龙骨,对时鸦而言显然是一次消耗极其巨大、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豪赌,它此刻的状态远未恢复到理想程度。

“你没事就好。”凌湮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时鸦的苏醒和存在本身,就是他目前极其重要的底牌和近乎唯一的知识来源,“我们刚刚遭遇了长城内部的能量潮汐,差点就交代在外面了。”

“能量潮汐?哦……你说这个破墙内部自个儿的定期排污清淤啊……常规操作,基操勿六……”时鸦的语气显得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得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瞧把你俩给吓的那副怂样,魂儿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吧……躲进这种特制的强化乌龟壳里,屁事没有,安全得很……嗯?不对,等等……”

它的声音忽然毫无征兆地顿住,那股笼罩着凌湮意识的灵魂波动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起来,仿佛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器开始全功率运转,似乎在更加仔细地感知着外界空气中残留的狂暴能量气息、舱壁上传来的细微震动余波,尤其是凌湮自身那糟糕透顶的灵魂与身体状态。

“你小子……又背着我干了什么蠢到冒烟的破事?你这灵魂波动虚浮涣散成这鬼样子,跟个漏勺破筛子似的,一碰就要碎……还有身上这伤……啧啧,这恶心的味道,时序塔那帮疯狗特产的口水味,隔着八百里地鸦爷我都闻得见……合着鸦爷我就稍微打了个盹儿的功夫,你们就又被那帮阴魂不散的家伙撵得鸡飞狗跳、抱头鼠窜了?”它的语速陡然加快,连珠炮似的发问,嘲讽的味道几乎要溢出来。

凌湮此刻根本没心思也没精力跟它斗嘴,强忍着灵魂的不适,快速地在意识层面将之前发生的惊天变故言简意赅地简述了一遍,重点提到了炎烬因混沌源力与长城怨念共鸣而彻底失控爆发、那毁灭性混沌能量的恐怖威力、监察使的骤然出现与冷酷手段,以及他们两人最终侥幸逃脱却被困于此、眼下急需找到守墙者遗民寻求一线生机的绝望处境。

“哼……那个脑子里缺根弦的玩火小疯子……”时鸦听完,那嘲讽的语气第一次收敛了起来,带上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凝重与严肃,“鸦爷我才合眼睡了多大一会儿?你们就能联手把天捅出这么大个窟窿来……混沌湮灭真意,那是天地间最霸道、最不可控的力量之一,是那么好轻易碰触、随意玩弄的吗?平时在外界,仗着自己有点天赋异禀瞎胡闹、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居然敢跑到这种怨气冲天、混沌能量几乎浓郁得凝成实质的绝世凶地里,不管不顾地全力爆发?他不当场失控变成只知毁灭的怪物,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他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源在哪里?还有没有办法能稳定住或者……救他?”凌湮顾不上计较时鸦的语气,急切地追问道,这是目前压在心头最沉重、最紧迫的巨石。

“怎么回事?说白了你个蠢材还听不懂吗?”时鸦没好气地呛声道,“简单直接点说,就是他体内那点可怜兮兮的、自以为驯服了的混沌本源核心,跟外面这堵破墙里面积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滔天怨念煞气、还有那些充斥每个角落的无主混乱能量,王八看绿豆——彻底对上眼了!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

它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恶毒的语言:“以前在外界,天地能量相对平和稳定,他那点混沌真意还能勉强保持相对独立,闹不出太大幺蛾子。到了这里,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沸腾的油海!他自己就是最大号的污染源和吸引源,每时每刻都在被动吸收融合外界的混乱与怨毒,不彻底爆掉才真是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