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瞬间懂了,陈青山能撑到现在,全靠安沐辰用这笨办法硬扛。他“扑通”一声就往下跪,袍角扫过地上的药渣子:“草民代陈家谢您!若不是您,大公子他——”
“李大夫快起来!”安沐辰急忙去扶,却因咳得太急,手没稳住,两人都晃了一下。他喘着气:“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快多熬些药分发给百姓,早一日控住疫病才好。”
“草民定不负嘱托!”
李大夫刚转身,就被安沐辰叫住。他见安沐辰警惕地瞥了眼门外,又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连呼吸都放轻了:“李大夫,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尽管说!”
“青蒿入药的法子,是雪儿姑娘告诉您的吧?”
“正是。”李大夫愣了愣,立刻道,“您放心,我这就跟裴大人说,绝不敢贪墨姑娘的功绩!”
“万万不可!”安沐辰情急之下咳得更凶,喉咙里涌上一丝腥甜。他赶紧低下头,帕子刚碰到嘴角就洇开一点暗红,他飞快地把帕子折了三层攥进手心,指节泛青。
抬眼时,他脸色又白了几分:“雪儿姑娘的身份……不方便透露。您务必守住这个秘密,别把她的事说出去。”
李大夫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心里猜了七八分,这里头定关乎姑娘安危。他重重点头:“草民明白,定当守口如瓶。”
安沐辰松了口气,靠在床柱上,眼皮重得几乎要合上。
李大夫出了门,直奔裴忌的衙署。案上的烛火快烧到根了,蜡油淌了满案,裴忌按着眉心,那里已掐出了红印,面前堆的疫况文书压得砚台都歪了。
听闻方子管用,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焦虑散了大半,指节在案上一敲,声音稳得很:“立刻架大锅熬药!每个百姓都得喝到!没起色的,大夫上门把脉调整用量!”
他顿了顿,又补道:“疫死之人和用过的东西全烧了!差役带艾草石灰,挨家挨户烧,犄角旮旯都别漏!方子快马送往其他县!”
“是!”底下人齐声应着往外冲。只剩几个太医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先前还说青蒿方子无用,这会儿连头都抬不起来。裴忌瞥了他们一眼:“去给李大夫打下手,能帮多少是多少。”
太医们低着头应了声“是”,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裴忌刚要吩咐别的,忽然对暗卫道:“把萧景宸提出来,让他去城外分药恕罪。不愿就继续关着,不给饭吃。”
暗卫身形一闪就没了影。
衙署外,天已蒙蒙亮。街上渐渐有了动静,差役们抬着大锅往空地走,青蒿的苦味顺着风飘得老远。有百姓从门缝里探出头,眼里的死灰散了些,多了点光。
安沐辰靠在床沿,听见窗外传来差役的吆喝声,嘴角轻轻勾了勾——临江府的天,总算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