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海啊,就得看潮汐,看风向,看滩涂质地。退大潮往深处走,刚退潮或者涨潮时就在岸边捡点浪冲上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动作麻利,眼神精准,不断有新的发现。一会儿从沙子里挖出个猫眼螺,一会儿从石头缝里勾出个害羞的螃蟹,甚至还找到了一小片野生海带,嫩生生的。
林爱凤和两个孩子跟着他,听得入神,学得认真,收获也越来越多。铁皮桶渐渐沉了起来,里面蛤蜊、蛏子、海螺、小螃蟹…琳琅满目。
偶尔能听到远处其他赶海的老人,扯着苍老而悠长的嗓子,哼唱着不知传了多少代的赶海号子,没有具体的词,就是依呀嗨嗬的调子,随着海风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嘿——呦嗬——!”
“潮水那个退嘞——喂——!”
“露滩那个涂嘞——呦嗬——!”
“蛤蜊那个藏沙——呦——!”
“螃蟹那个横走——嗨嗬——!”
“老婆那个孩子——呦——!”
“等咱那个回家——嘞——!”
粗犷、苍凉,却又带着一种与大海搏命的坚韧和乐观。
张西龙听着这号子,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忍不住也跟着吼了两嗓子:“嘿呦——!挖蛤蜊——呦嗬——!”
他嗓门大,调子却跑得没边,逗得林爱凤和两个孩子咯咯直笑。
小婉婷也学着爸爸的样子,奶声奶气地喊:“嘿呦!捡螃蟹!”
欢乐的笑声在海滩上传出老远。
张西龙看着妻子女儿开心的笑脸,看着桶里越来越多的收获,心里那份满足感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这才是他重生回来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干得更起劲了,甚至挽起裤腿,跑到稍深一点的水洼里,去摸吸附在礁石上的牡蛎(海蛎子)。用柴刀撬下来,直接就在海水里涮一下,掰开壳,露出里面肥嫩饱满、微微颤动的蚝肉。
“来,尝尝!鲜得很!”他把撬开的牡蛎先递给林爱凤。
林爱凤看着那生猛的、还带着海水的蚝肉,有些犹豫。但看着丈夫那期待的眼神,还是鼓起勇气,接过来,学着的样子吸溜一下吸进了嘴里。
瞬间,极致的鲜甜混合着海洋的气息在口腔里爆开,让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甜!妈,好吃!”小婉婷早就迫不及待地自己撬了一个小的吃了,烫得直嗦溜嘴也不肯吐出来。
张西龙哈哈大笑,自己也撬开一个仰头吞下,感受着那冰凉滑嫩的触感和无与伦比的鲜味,满足地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就得生吃才够劲!城里人管这叫…叫啥来着?哦对,生蚝!金贵着呢!”
阳光暖暖地照着一家四口,海风轻柔地吹拂,滩涂上留下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和欢声笑语。桶越来越满,心也越来越暖。
林爱凤看着丈夫被晒得黝黑发亮的侧脸,看着他耐心教女儿认海货的样子,看着他因为一点收获就笑得像个孩子,心里那片冰封的土地,仿佛被这海风、这阳光、这点点滴滴的温暖彻底融化,焕发出新的生机。
也许,一直这样下去,真的很好。
而张西龙,一边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家庭时光,一边那双眼睛依旧不忘本职工作,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可能藏着宝贝的角落。
赶海,不仅仅是收获,更是一种与大自然亲近、与家人相伴的乐趣。这种乐趣,他上辈子错过了太多,这辈子,他要一点点加倍补回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更远处那片水光潋滟的礁石区,那里,说不定又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