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洞府,归墟死海。
碧瑶的残魂悬浮于永恒的虚无之中,如同一粒即将湮灭的尘埃。然而,此刻这粒尘埃的中心,却燃着一簇暗金色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火苗——那便是新生的“情根”。它不再是被动抵御死海的侵蚀,而是开始主动地、艰难地汲取着这片绝对死寂中蕴含的、最本源的“寂灭”之意。
过程如同将灵魂置于亘古寒冰与焚天烈火的交界处反复锻打。每一次汲取,都带来魂魄被撕裂重组的极致痛楚,暗金情根的光芒也随之明灭不定。左眼曾有的黑暗已被彻底炼化,融入情根,化作其深邃的底色;右眼的执念则化为火焰的核心,燃烧着对张小凡和念瑶超越时空的牵挂。
寂灭……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存在……在极致的痛苦中,碧瑶的意识反而进入了一种空冥的状态。她“看”到自己的魂体在情根的煅烧下,那些蛛网般的裂痕非但没有扩大,反而在暗金光芒的流转下,如同被神匠修补的瓷器,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魂体的质感也从之前的虚幻透明,逐渐向一种内敛的、仿佛历经万劫而不磨的暗金琉璃转变。
更奇妙的是,她与怀中那团已彻底沉寂的、张小凡的琥珀残魂之间,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不再是单方面的守护,而是如同双星环绕,彼此的气机在情根的牵引下,开始缓慢地、自发地交融。一丝丝极其精纯的、源自张小凡魂魄本源的太极玄清道灵力,被情根小心翼翼地剥离、吸纳,反过来滋养着碧瑶濒临枯竭的魂体。这并非吞噬,而是一种共生,一种基于最深情感信任的魂元互补。
凡……是你在帮我……碧瑶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温柔的波动。她能感觉到,张小凡那缕残魂并非彻底消亡,其最核心的一点灵性,仿佛沉睡的种子,在这情根的温暖包裹下,保持着最后的生机。
同时,通过那玄妙的情根感应,她隐约捕捉到来自极遥远方向的一丝牵引。那牵引微弱至极,却带着与她同源的血脉气息,以及一种被至阳之力封印、压抑着的……不甘与呼唤。是念瑶!瑶儿的灵识并未完全消散!这个认知,如同最强的滋养,让暗金情根的火苗陡然炽盛了一分!
瑶儿……等着娘亲……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她在这归墟死海中,艰难前行。
……
青云山,通天峰,玄火坛。
水晶棺椁在玄青火焰中静静悬浮,至阳之气如同牢笼,将内部的一切气息与外界彻底隔绝。坛内炽热无比,空气扭曲,连神识探入都会感到灼痛。
道玄真人定期前来加固封印,每一次施法,玄火便汹涌一分,棺椁上的符文也越发璀璨。他面色冷峻,目光扫过棺中那安详却无生机的稚嫩面孔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决绝,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封印愈强,他心中那股不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坛中暗火,悄然滋长。苍松的背叛,如同一根毒刺,让他对身边所有人都产生了审视。这玄火封印,真的万无一失吗?
田不易与苏茹被允许定期在坛外遥望。每一次,田不易都死死攥紧拳头,魁梧的身躯因压抑的怒火与悲痛而微微颤抖。他看着那被至阳真火灼烧的棺椁,仿佛那火焰也烧在他的心上。他不再与道玄争辩,但那日益冰冷的眼神和周身压抑的煞气,让所有弟子都避之不及。苏茹默默垂泪,紧紧挽着丈夫的手臂,她是道玄的师妹,更是念瑶的外祖母,心中的煎熬比谁都甚。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与掌门师兄之间那道裂痕,正在无声地扩大。
这一日,田不易夫妇离去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玄火坛入口阴影处,正是奉命值守的、苍松道人昔日最信任的弟子——赵志敬。他目光低垂,神色恭谨,指尖却极其隐晦地弹出一缕几乎与玄火同源的气息,融入了阵法流转的某个节点。那缕气息中,蕴含着极其微弱的、与棺椁上隐藏的幽冥印记同频的波动。
鬼先生法旨……‘烛龙逆鳞’已布下……只待‘血月’之机……他心中默念,身影随即消失在阴影中。
……
鬼王宗,幽冥殿。
水镜之中,玄火坛的景象稳定而清晰。鬼先生凝视着那在至阳真火中沉浮的水晶棺,黑袍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
“玄火炼体,阳极生阴……道玄老儿,你这至阳之火,恰是淬炼圣体残魂、激发其深藏‘轮回印’的最佳熔炉。”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冷漠,“只是,火候还差些许……需要更强烈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