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洞府,断情崖。
碧瑶的魂体从空中坠落,如同一片被狂风撕碎的枯叶,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崖面上。那凝聚了她所有怨念、煞气、乃至张小凡残魂最后守护之力的疯狂一击,虽强行撕开了空间壁垒,却也彻底榨干了她最后一丝本源。暗红色的煞气风暴已然消散,只剩下近乎透明的魂体,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解成万千光点。
左眼的黑暗沉寂了,右眼的执念也黯淡无光。剧烈的反噬和穿越空间的代价,让她的意识沉入了无边的冰冷与虚无。唯有魂核最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悸动,那是通过血脉魂契传来的、念瑶生机急速消散的冰冷触感……如同最后一点火星,灼烧着她即将寂灭的灵魂。
瑶……儿……
没有声音,没有形态,只有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撕心裂肺的悲恸,在空寂的魂核中无声回荡。她失败了。燃烧一切,化身修罗,终究未能触及女儿一片衣角,反而……可能加速了她的死亡。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比煞气反噬更加彻底地吞噬着她。
崖顶灰雾翻涌,月姬朦胧的身影悄然浮现,静默地凝视着地上那缕即将消散的残魂。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叹息。她抬手,一道柔和的月华注入碧瑶魂体,并非治愈,而是如同琥珀般,将其最后一点生机与意识暂时封存、凝固,延缓那彻底的湮灭。
“情至深处,煞染乾坤。强求一线生机,反坠无间劫海。痴儿,你的路,或许……还未到尽头。”月姬的声音空灵缥缈,带着一丝宿命的意味。她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青云山上那场惨烈的结局,也看到了……某种更深沉的、即将被引动的因果。
……
青云山,大竹峰。
死寂。
先前惊天动地的碰撞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血腥气与逸散的恐怖能量。诛仙剑阵的煌煌剑意与佛光的祥和气息依旧笼罩着山峦,却压不住那股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与悲凉。
守静堂已半成废墟。田灵儿瘫坐在断壁残垣间,紧紧抱着怀中那个小小的、冰冷的身躯。念瑶的小脸灰白,再无一丝血色,七窍间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她气息已绝,那具承载了太多纷争与期望的幼小身体,此刻只剩下令人心碎的轻盈。
“瑶儿……我的瑶儿……”田灵儿的哭声嘶哑破碎,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她一遍遍抚摸着女儿冰凉的小脸,仿佛要将那最后的轮廓刻进骨子里。
苏茹倚靠在残破的门框上,面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她看着外孙女,又看向失魂落魄的女儿,老泪纵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方才地底幽冥印记的爆发与道玄的雷霆一击,虽阻断了传送,但那瞬间的空间扭曲与能量冲击,对于本就油尽灯枯的念瑶而言,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田不易站在废墟中央,赤焰仙剑拄地,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他虎目含泪,望着外孙女的遗体,又猛地抬头望向天空那已然弥合的空间裂缝方向,眼中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与无尽的痛苦。恨魔教歹毒,恨苍松背叛,恨天道不公!更恨……那个引来这一切灾祸的源头——碧瑶!
道玄真人缓缓降下云头,落在废墟前。他道袍略有凌乱,面色凝重如水,诛仙剑意虽敛,但周身散发的威压依旧令人窒息。他的目光扫过念瑶的遗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随即被更深的凛冽所取代。碧瑶强行破空,煞气滔天,虽被击退,但其展现出的力量与决绝,已远超预估,此女……绝不能留!而青云经此一役,苍松叛门,元气大伤,与魔教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普泓上人携天音寺众僧落下莲台。老僧面容悲悯,低诵佛号。“阿弥陀佛,稚子何辜,遭此劫难。此间因果,纠缠至深,业力深重啊。”他看向道玄,语气沉重,“道玄道友,此女娃身负异禀,煞气缠身,虽不幸夭折,然其遗体……恐仍是不祥之源,需谨慎处置,以免再生事端。”
这话语,如同冰水浇在田不易心头!他猛地转头,怒视普泓:“上人此言何意?瑶儿是我外孙女!她已身死,难道连尸身都不得安宁吗?!”
苏茹也挣扎起身,护在女儿和外孙女身前,眼神锐利:“普泓师兄,我青云门家务事,不劳天音寺费心!”
道玄真人抬手,制止了田不易夫妇,目光与普泓对视,沉声道:“上人所言,不无道理。念瑶身具幽冥圣体,虽已夭折,但其遗体确可能引动幽冥异气,或被魔教妖人利用。需以玄门正宗之法,妥善封印,方可保万全。”
“掌门师兄!”田不易急道。
“不必多言!”道玄语气斩钉截铁,“此事关乎青云安危,乃至天下苍生,不容有失!即刻起,念瑶遗体移送通天峰玄火坛,由本座亲自施法封印!”
命令一下,不容置疑。田灵儿死死抱住女儿,发出绝望的哀鸣。田不易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鲜血淋漓,却终究无法违抗掌门之令。苏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正道的规矩,宗门的利益,在此刻,显得如此冰冷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