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瑶那一声“大骗子”和决绝离去的背影,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深深刺入碧瑶的心脏,留下一个无法愈合的、汩汩流淌着痛苦与寒冷的空洞。
接下来的几日,鬼王宗总坛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碧瑶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不再处理任何宗门事务,连幽姬都被她拒之门外。她屏退了所有侍从,偌大的宫殿空旷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内心的悔恨与孤寂。
白日里,她常常枯坐在窗边,望着蛮荒之地永远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女儿那双充满震惊、伤心和恐惧的眼睛,还有那一声声泣血般的质问。
“你心里只有爹爹!”
“你根本就不在乎瑶儿怕不怕!”
“娘亲是个大骗子!”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她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是不在乎,我只是太想……太想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太想弥补那份刻骨铭心的遗憾。可这些理由在女儿纯粹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凡,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口口声声说为了瑶儿,可我的行为,却让她如此痛苦。
你拼死救下我们,是想看到今日这般景象吗?看到瑶儿恨我,看到我众叛亲离吗?
她走到密室角落,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张小凡那冰冷的衣冠冢牌位。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木质牌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如果你在,你会怎么做?你一定会把我骂醒,对不对?你会说,碧瑶,放下吧,好好把瑶儿抚养长大,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凡,我放不下啊……没有你的世界,每一天都是煎熬。这份思念,已经成了我活下去唯一的支点,如果连这个支点都抽掉,我……我还剩下什么?
巨大的矛盾将她撕扯。一边是对亡夫深入骨髓的爱恋与执念,那是支撑她走过北冥绝望岁月、扛起鬼王宗重担的全部力量源泉;另一边是对女儿沉甸甸的母爱与责任,那是张小凡用生命托付给她、她发誓要用一切去守护的珍宝。
如今,这两份最沉重的爱,却成了水火不容的敌人,将她置于炭火之上炙烤。
夜深人静时,是她最难熬的时刻。寝殿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碧瑶毫无睡意,蜷缩在宽大的床榻上,锦被冰凉,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她仿佛能听到隔壁偏殿隐隐传来的、女儿压抑的哭泣声。那细微的声音,比任何刀剑都更能伤她。
她起身,走到案前,下意识地又想拿起古籍推演“幽冥缝隙”的坐标。这是她这些年来形成的习惯,每当痛苦无助时,便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寻找复活张小凡的希望中,以此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一切努力都有意义。
但这一次,她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