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不再多言，径直拉开了车门。丁力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谭四的背影，心中那团迷雾仿佛被一道利剑劈开，瞬间豁然开朗。他这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表面的风险，而谭四看到的，却是人性的弱点！！！
炙热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黄金，懒洋洋地洒在上海公共租界福建路的车水马龙之上。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在车流中显得沉稳而低调，车内，谭四舒适地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锃亮的车窗。他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汽车旁那个依旧呆立着的身影上-----丁力，他大哥的左膀右臂，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这家伙居然没有上车！！！
谭四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摇下车窗，晚风带着黄浦江的潮湿气息和街边小吃的油烟味一同涌入！！！
“丁力哥，回神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丁力的耳中，“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是那栋洋楼太气派，还是刚才那外国佬的笑脸太虚伪？？？”
丁力如梦初醒，快步走到车边，有些结巴地问道：“谭四兄弟，这就.......这就成了？一个探长的位置，就这么轻松就搞定了？我感觉好像不那么真实！！！”
谭四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自信，驱散了丁力心中的疑云。“坐上来，我们边走边说！！！”
待丁力坐稳，车子缓缓启动，汇入了奔流不息的街道。谭四从身旁的冰桶里取出一瓶冰镇的汽水，递给丁力，自己则点上了一支烟，青白的烟雾缭绕在他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上！！！
“丁力哥，你还是没看透这些洋鬼子的本质。”谭四缓缓开口，眼神深邃，“他们远渡重洋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传播上帝的福音，也不是为了建设什么远东巴黎，他们只为一样东西----钱。他们的上帝，就印在英镑和美钞上。你给的钱足够多，别说一个探长的位置，你就是想买下这中央巡捕房，他们都会认真地给你算算价码。在他们眼里，忠诚、荣誉、祖宗......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抵不过一箱沉甸甸的黄金！！！”
他顿了顿，弹了弹烟灰，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万国建筑博览群。“今天我们第一个来这中央巡捕房，就是要打蛇打七寸。你记住了，这里是工部局警务处的‘脑子’！整个公共租界的警务协调、刑事侦查、交通管理、档案管理，全都在这里发号施令。拿下了这里，我们就等于扼住了整条巨龙的喉咙。刚才那个洋鬼子总巡，他笑得越是谄媚，就说明我们的‘诚意’越是到位。这第一颗钉子，必须钉在最显眼、最核心的地方！！！”
谭四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车窗，看到整个上海租界的权力地图。“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他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虚虚一点，“整个沪上，可不光光只有这一个中央巡捕房。我们的兄弟们，可都等着位置呢！！！”
他的思绪如同棋手落子，迅速在脑中铺开一张巨大的棋盘。“西区的静安寺捕房、戈登路捕房，那是富商巨贾和洋行大班的地盘，油水最厚，但也最是娇贵，得派心思最细密的兄弟去！！！”
“北区的虹口、汇司、西虹口、嘉兴路.....那里是小鬼子的天下，码头、日侨、浪人，龙蛇混杂，最是凶险。去那里的兄弟，不仅得能打，还得有脑子，懂得在刀尖上跳舞………”
“还有东区的杨树浦、榆林路、提篮桥，那是工厂林立的地方，工人多，帮派也多，天天都在出事。提篮桥旁边就是那座着名的监狱，那里的探长，手上必须得有真家伙，能镇得住那些亡命之徒！！！”
谭四每说一个名字，丁力的脸色就凝重一分。他终于明白了谭四的野心，那不是买一个官位那么简单，而是要用金钱和手腕，将整个公共租界的地下秩序与地上权力，彻底编织成一张属于自己的大网！！！
“谭四兄弟，这........这可是个大工程啊！要把这么多捕房的探长，甚至洋人能答应？”丁力忧心忡忡地问！！！
谭四深吸一口烟，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出，脸上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动静大，才叫魄力。”他转过头，看着丁力，“而且，你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我们不是从外面找人来填窟窿。许文强兄弟还有张三甲师傅们在这段时间训练的那批兄弟，个个都是好手，既能打枪，也懂规矩。他们不是乌合之众，是准军事化的力量。我们把人‘推荐’进去，工部局得到的是一批能干活的‘现成巡捕’，省去了他们自己招募训练的麻烦。他们何乐而不为？？？”
他拍了拍丁力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兴奋：“这叫‘置换’。我们用钱，买下他们的‘职位’；再用我们自己的人，去‘填充’这些职位。钱是我们的敲门砖，而我们训练的兄弟，就是我们能稳稳坐在这位置上的‘压舱石’。丁力哥，这不是一场买卖，这是一场战争。只不过，我们的武器，是黄金和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