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时,张啸林正端坐在法租界公馆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对温润的和田玉球。屋外是歌舞升平,屋内是烟雾缭绕,一切都还维持着他上海滩三大亨”之一的体面与威风。然而,当他听完手下人那战战兢兢的汇报,那张向来横肉虬结、不可一世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这惊愕便被一股足以将人吞噬的狂怒所取代!!!
他猛地将手中的玉球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满屋子噤若寒蝉。“放你娘的屁!你再说一遍!丢的是哪个地盘?”他霍然起身,双眼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
“大......大哥,是......是十六铺,全......全都没了....”手下人吓得魂不附体,声音都在颤!!!
“十六铺”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张啸林的脑海中炸响。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桌案,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要知道,他们丢的这些地盘,可全都是十六铺!那不仅仅是一块地盘,那是他的命,他的根,是他张啸林从一介草莽爬上上海滩权力巅峰的全部资本!!!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从苏杭带着一身江湖气来到沪上的愣头青。当他第一次站在十六铺码头上,看着那数不清的桅杆如森林般耸立,听着码头工人那高亢而疲惫的号子,闻着空气中混杂着咸腥鱼货、劣质烟草和汗水味道的气息时,他就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也是他的天堂!!!
十六铺,沪上最古老、最繁忙的水路枢纽。每天,数以万计的旅客从这里踏上上海的土地,无数货物在这里装卸流转,天南地北的消息在这里汇集又散开。这里是整个沪上的血脉,人流、物流、信息流高度集中,自然也就成了各方黑帮垂涎三尺的肥肉”。而他张啸林,就是凭着天生的狠劲和一双能打的拳头,在这片混乱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最初只是个小包打听”,像地头蛇一样,为商行看货、解决纠纷,用最原始的暴力手段收取保护费。他带着一帮亡命之徒,用棍棒和刀子,硬生生从其他帮派口中夺下了一个又一个货栈,控制了一队又一队的码头工人。从走私鸦片到贩卖人口,从敲诈勒索到坐地分赃,十六铺的每一块石板,都浸透过他的血,也吸饱过敌人的血!!!
可以说,十六铺码头就是他的龙兴之地”,是他庞大黑道帝国的“基本盘”。没有了十六铺,他张啸林什么都不是!!!
更让他感到刺痛的是,这个名为南市的地方,在行政上虽是华界”,名义上归大夏国国政府管辖,但实际上,由于它紧邻法租界,且三不管”的混乱状态,早已成了法租界内黑帮势力的延伸和缓冲地带!!!
他张啸林在这里的影响力,早已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巡捕房的警察见了他的手下,都要绕道走;码头的商人,赚了钱要先孝敬他;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张老板”的名头比官府还好使。在这里,他的话就是法律,他的意志就是秩序!他张啸林的影响力,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挂着徽章、拿着俸禄的官方警察!!!
而现在,有人竟敢在他的太岁头上动土,生生将他的根基连根拔起?这不仅仅是挑衅,这是在刨他的祖坟,是在宣告他张啸林的时代的终结!!!
“查!给老子查!”他咆哮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不管是谁,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敢动我张啸林的十六铺,我要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我要让他知道,在沪上滩,有些地盘,是碰不得的!”
公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股暴怒所震慑。张啸林眼中燃烧的,是复仇的火焰,也是对逝去荣光的无限眷恋与不甘。十六铺的丢失,对他而言,比割掉他身上一块肉还要痛上百倍。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一旁的一众小弟在听到了张啸林的怒吼之后,顿时被吓得瑟瑟发抖,赶忙深深的向张啸林鞠了一躬,屁滚尿流的跑出了房间之中!!!
然而,正在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了一名身穿花格子西装的男子。他满脸诧异的回头看了看,刚刚从自己身旁路过的一众小弟,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于是这才摇了摇头,径直来到了房间之中!!!
张啸林看到这名男子走了进来,顿时皱了皱眉头,随后这才开口道:“法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