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科技的新闻发布会如同一场精准投放的深水炸弹,在舆论的海洋底部轰然引爆,瞬间将顾司明费尽心机构筑的污蔑堤坝炸得粉碎。铁证如山,反击凌厉,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的势力,在顾怀章展现出的绝对力量和冷酷决心面前,纷纷偃旗息鼓,甚至调转枪口,开始清算顾司明留下的烂摊子。
商业世界的风暴暂时平息,但医院顶层的战争,却远未结束。
顾念苏在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后,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幼苗,虽然侥幸未折,却也元气大伤,变得比之前更加脆弱。他重新回到了完全依赖高频振荡呼吸机和各种生命支持系统的状态,小小的身体对任何细微的刺激都反应剧烈,一场微不足道的感染,一次轻微的血氧波动,都可能再次将他推入生死边缘。
苏卿卿几乎是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守在观察窗前。她吃得极少,睡得更是支离破碎,任何一点来自NIcU内的异常声响都能让她瞬间惊醒,如同受惊的母鹿。她的身体在过度透支下迅速消瘦,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尖削,唯有一双眼睛,因为极致的专注和某种近乎偏执的信念,亮得惊人。
顾怀章处理完外界的危机,立刻返回了医院。他看到苏卿卿那副形销骨立却又异常坚韧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密密麻麻的痛楚几乎让他窒息。他没有试图劝她休息,他知道那毫无意义。他只是沉默地陪在她身边,在她因为长时间站立而体力不支时,及时递上一把椅子;在她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时,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她无声的依靠。
他们之间依旧很少交谈。但一种基于共同守护的、扭曲而坚韧的纽带,却在孩子一次次濒临险境又艰难拉回的反复折磨中,被锻造得异常牢固。那不再是爱情,甚至超越了寻常的亲情,更像是在无边绝望的悬崖边上,两个濒死之人用体温互相确认存在的、最原始的本能。
这天深夜,顾念苏的情况再次出现反复。一次原因不明的血压骤降,让监护仪的警报声再次凄厉地响起。尽管医护人员迅速进行了处理,情况很快得到控制,但这次短暂的危机,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卿卿一直强撑着的神经。
当警报声平息,医生做出“暂时稳定”的手势后,苏卿卿没有像往常一样瘫软或哭泣。她只是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然后缓缓滑坐在地上。她将脸埋进膝盖里,整个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不是哭泣,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对命运无常和自身无力的巨大恐惧。
顾怀章的心狠狠一揪。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半空中停滞。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苏卿卿却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里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疯狂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她抓住顾怀章僵在半空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嘶哑破碎:
“怎么办……顾怀章……我快撑不住了……我真的快撑不住了……如果他……如果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含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怀章的心上。他看着她眼中那摇摇欲坠的、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光,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能失去她,绝不能!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用一种近乎凶狠的语气,打断她的绝望:
“没有如果!苏卿卿,你看着我!”
他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与她同等的痛苦,却也燃烧着一种更为炽烈和偏执的火焰。
“他不会有事!你也不会!”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血块,“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要把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都绑来!就算要砸碎所有的医学定律!我也要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不容置疑的疯狂信念,强行灌入苏卿卿几乎被恐惧冻僵的思维里。
“你必须撑住!为了他,你也必须给我撑住!听到没有?!”
苏卿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那份为她与孩子对抗全世界的疯狂,冰封绝望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巨石,瞬间沸腾、炸裂!一直强忍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崩溃,而是混杂着一种被强行注入的、扭曲的力量感。
她猛地扑进顾怀章的怀里,双手死死抓住他背后的衣服,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痛哭。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绝望,而是带着宣泄和一丝……依赖。
顾怀章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剧烈颤抖,听着她破碎的哭声,心脏痛得缩成一团。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发间,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滚烫的液体浸湿她的发丝,也灼痛他自己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