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苏卿卿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意识如同潮水般缓缓回归。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下柔软床铺的熟悉触感，然后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不属于这里的、清冽而熟悉的男性气息，掺杂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
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猛地扎进脑海——冰冷的撞击、血红的警告字句、刺耳的门铃声、钥匙转动的声音，以及最后……那张她恐惧至深、绝不想再见到的脸！
顾怀章！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她！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逃离，却因为动作过猛而一阵头晕目眩，又无力地跌回枕头里。
“别动。”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苏卿卿浑身一僵，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她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顾怀章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似乎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他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了，只穿着一件略显褶皱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看上去竟有几分罕见的狼狈和疲惫。
然而，就在她不经意间抬头的瞬间，却猛然与那双眼睛对视上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而幽暗，仿佛无尽的宇宙一般，让人一眼望进去便会迷失其中。
此刻，这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没有丝毫的移动，仿佛她就是这世界的中心。而在那眼眸深处，却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情感和思绪，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翻滚着她无法理解的、过于复杂的情绪。
四目相对。
苏卿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惧和排斥如同本能般涌现。她猛地向后缩去，拉起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充满警惕、恐惧和疏离的眼睛，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发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去！”
她的反应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顾怀章的心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涌到嘴边的、那些习惯性的冰冷命令或是苍白解释。他看着她如同受惊小鹿般防备的眼神，过去一年里他收到的那些“一切正常”的报告显得多么可笑而讽刺。
“你晕倒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医生来看过，说你和孩子都没事，只是需要休息和补充营养。”
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瘦削的脸上，眉头紧紧蹙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饿不饿？”
这一连串与他平日风格迥异的、带着明显关心意味的问话，非但没有让苏卿卿感到安慰，反而让她更加警惕和困惑。他想干什么？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吗？还是又有什么新的、她看不懂的算计？
她紧紧抿着嘴唇，不肯回答，只是用那双写满不信任和恐惧的眼睛死死瞪着他，身体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准备弹起来逃跑。
顾怀章被她眼神里的抗拒刺得心头一窒。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道巨大而冰冷的鸿沟，那是他用冷漠、怀疑和伤害亲手铸就的。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站起身。苏卿卿吓得猛地一抖，往后缩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