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潭的晨雾是被灼人的热浪蒸散的。往日里,潭面总笼着一层薄如纱的雾,阳光穿雾而过时会碎成满潭的金斑,灵鱼摆尾就能搅起一串莹蓝的涟漪。可今日,潭边的青石台被晒得发烫,指尖一触就会缩回,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干燥的土腥味——那是水灵脉流失后,潭底泥土暴露在阳光下暴晒的味道,混着残存的微弱水汽,闻着让人喉咙发紧。
往日能映出云影的莹蓝水面,如今缩成了潭中央巴掌大的水洼,浑浊得像掺了泥沙的脏镜子。水洼边缘结着一层浅白色的盐霜,那是水灵脉里的微量元素被蒸干后留下的痕迹,用指尖一刮就簌簌掉渣。潭底裸露的青石板裂得像张蛛网,最宽的裂缝能塞进半只手掌,缝隙里积着焦黄色的泥土,踩上去会陷进细沙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潭底在无声地叹息。
几只半大的灵鱼缩在水洼里,鳞片失去了往日的银亮,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黏液,连最活泼的那条红斑灵鱼,此刻也只是把尾巴贴在水洼底,鱼鳃无力地扇动着,每一次开合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有一条小鱼实在撑不住,翻起了白肚皮,眼窝凹陷,身体已经开始发僵,却被旁边的大鱼轻轻撞了一下,又翻了回来——不是要救它,只是水洼太小,连死去的空间都没有,只能一起在绝望里苟延残喘。
水瑶的魂息浮在水洼上方,淡蓝色的光膜像被风吹得快要熄灭的烛火,每一次闪烁都透着肉眼可见的虚弱。她的魂体比往日稀薄了不少,边缘甚至泛着一层近乎透明的雾,那是过度消耗水灵之力的征兆。她垂着指尖,一缕缕淡蓝的水灵之力从指缝里淌出来,像极细的水流,轻轻落在潭底最深的那道裂痕上——这是她从自身魂息里硬生生抽出来的力量,带着她最本源的温软,往日里只要滴在枯木上,都能催出嫩芽,可如今一触到裂痕,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瞬间被黑色的虚空吞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涟漪、一点声响都没留下。
“怎么会这样……”水瑶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里聚着的水光快要溢出来,魂息因为情绪波动而轻轻颤抖,边缘又裂开了几道细碎的透明纹路,“明明一个月前,潭底的水灵脉还那么充盈,我们还在这里和灵鱼玩捉迷藏,你看那边的青石台,凌清妍姐姐还在这里插过她种的风信子……”
她的目光飘向潭边的青石台,那里如今只剩几株枯黄的草根,风信子早就枯死了,连花瓣的痕迹都没留下。水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指尖凝聚起更浓的水灵之力——这次的力量凝成了一根半透明的蓝丝,带着她最后的希望,强行钻进裂痕深处。可下一秒,裂痕里突然传来一股极强的拉扯力,像地底有个巨大的漩涡,死死拽着那根蓝丝往深处拖。水瑶的魂息猛地一晃,整个魂体都被拉得变了形,意识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的本源。
“啊!”她慌忙收回手,蓝丝断在裂痕里,瞬间被吞噬。水瑶惊魂未定地飘在原地,看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浑身的魂息都在发冷——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她熟悉的水灵气息,只有一股陌生的、带着灼热感的吸力,像一张要把整个碧水潭都吞进去的嘴。
“水瑶,别再耗力了!”
一道急促的声音突然从潭边传来,伴随着灵雾蛟扇动翅膀的风声——那风声里还裹着一丝灵脉林方向的绿雾,带着淡淡的腐朽味,显然是赶路赶来的。水瑶猛地抬头,看见张天石骑着灵雾蛟落在潭边的青石台上,他的衣摆被风吹得掀起,下摆沾着的绿雾还没散,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没停地赶过来的。
张天石刚跳下来,视线就落在了水瑶的魂息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没多问,甚至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灰,立刻从怀里掏出了灵脉之心——那枚莹白的晶石此刻泛着柔和的光,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跳动,表面还残留着他体温的暖意。他小心翼翼地将灵脉之心贴在水瑶的魂息上,指尖注入一丝灵力,莹白的光立刻像融化的雪水般漫开,温柔地裹住了水瑶那层虚弱的蓝光。
水瑶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光膜渗进魂体里,像是冬日里晒在身上的暖阳,之前因为力量透支带来的刺痛感渐渐消失,魂息边缘的裂纹也停止了扩散,甚至有几道细小的纹路开始慢慢愈合。她紧绷的意识终于松了些,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的画面:混沌灵脉被净化时,他们五人在陨星台并肩作战,灵脉之心的光也是这样温暖,包裹着所有人的力量,像一个不会散的结界。
“谢谢你,张天石。”水瑶的声音缓和了些,她伸出手指,轻轻指向潭中央最深的那道裂痕,“你看,潭底的水灵脉不是消散了,是被‘吸走’了——我能感觉到,力量顺着裂痕往东边流,那边有一股很强的吸引力,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连我都能感觉到它的拉扯,好像要把整个碧水潭的水灵之力都抽干。”
张天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道裂痕足有半尺宽,深得看不见底,周围的青石板都被染成了深灰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连石板上原本刻着的水灵符文,都失去了光泽,变得模糊不清。他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缕灵脉心火——那火苗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泛着纯净的淡绿色,带着能滋养万物的生机之力,他轻轻将火苗探向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