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那句“只能选择一个带进去”的判词,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我们之间炸响。
周遭的瘴气似乎都变得更加浓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锋和一众死士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愕与愤怒。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选择肃王殿下”之外的选项。但在这一刻,规矩的制定者,显然不是他们。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个,是我追寻过往真相的唯一钥匙,是我父母留下的最后谜题。
另一个,是我此生亏欠最多、也最想守护的人。
过去,与现在。
真相,与生命。
这道选择题,比我前世今生遇到的任何难题,都更加残酷。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幕玄辰动了。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打破了僵局。
“我留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他转向我,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也映出了一份他独有的、属于上位者的筹谋。
“这里是外围,林锋他们需要有人坐镇指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条理清晰地分析着,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军事部署,“你带着石头进去,尽快找到方法,然后出来。我们会在这里,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他的话,如此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林锋等人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本该如此”的神情。是啊,殿下是天生的统帅,有他坐镇外围,固若金汤,才是最稳妥的安排。
然而,我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写满了“以大局为重”的理智。他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却不知道,在这片充满了未知与诡异的南疆沼泽,他那身引以为傲的武功和谋略,面对那些无形的、超越常理的危险时,是多么的脆弱。
“不行。”
我开口,声音同样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直接否定了他的“部署”。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连一直淡然旁观的阿月,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
幕玄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驳回他的决定。
“秦卿。”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没有意气用事。”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一步不退,“你留下,比跟着我进去,要危险一百倍。你以为外围就安全吗?你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能悄无声息杀死一整队精锐斥候的,不是刀剑,不是猛兽,而是你看不到的毒虫、闻不到的瘴气,是这片土地本身!”
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一种压抑着恐慌的语气说道:“我信不过。除了我身边,我不信任何人能护你周全。你的命,现在也是我的‘大局’。”
最后那句话,让幕玄-辰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理智与筹谋,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翻涌起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情绪。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咫尺的距离,对峙着。
一个要留下赴险,一个绝不放手。
气氛僵持到了极点。林锋等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强硬地忤逆殿下的意志,而殿下……竟然没有当场发作。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那个始终静立一旁的蛊女阿月。
她赤着脚,穿着简单的麻布裙,身上没有任何能彰显身份的东西。如果不是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神秘气质,她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即将要去山中市集赶集的南疆少女。
市集……赶集……普通少女……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混沌!
对啊!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阿月说,圣地不容“外物”玷污。这里的“外物”,指的是身份,是立场。我们以“闯入者”的身份前来,自然处处受限。
可如果我们……不当闯入者呢?
“我有办法了。”我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我看向阿月,又看向幕玄辰:“我们不以‘闯入者’的身份进去。我们以‘朝圣者’的身份,混进去。”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幕玄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朝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