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血字密信,如同一块万年玄冰,被我们所有人吞入腹中,寒意从五脏六腑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出发。”
幕玄辰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刚才那足以颠覆朝野的惊天秘闻,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半点波澜。但他收起丝帛时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没有再多言语,没有战前动员。在这令人窒息的真相面前,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们这支仅有三十人的“利刃”小队,背负着一个无人知晓的、沉重到足以压垮整个王朝的秘密,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坐上快马,冰冷的夜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劲装,心却比这北地的寒夜更冷。
靖王、皇后……
一条在明,一条在暗。两条最贪婪、最凶狠的毒蛇,正从不同的方向,向着同一个目标缓缓游弋。而这个目标,就是我身边的幕玄辰,以及……我。
我们不再是猎人,而是变成了两方势力共同觊觎的猎物。这场千里追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在刀尖上起舞的豪赌。
“先生,拜托了。”幕玄辰纵马与我并行,他的侧脸在疏淡的月光下,棱角分明,宛若雕塑。
我点了点头,摒弃了心中所有杂念。
事已至此,恐惧与退缩毫无意义。唯一的生路,就是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那块星石,掌握主动权。
我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脑海深处,那个只有我能“看”到的系统界面,在我意识中缓缓展开。
这一次,我没有去调动那些复杂的格物图纸,而是启动了一个最基础,却也最耗费心神的模块——能量路径分析。
刹那间,现实世界在我眼中褪去了色彩,化为了由无数黑白线条构成的骨架。而在这些单调的线条之中,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如同黄金熔液般的能量轨迹,从云州战场的方向蜿蜒而出,向着东北方延伸而去。
那正是蛮族星石在移动过程中,散逸在天地间的能量残留。它对于凡人而言无影无形,但在我的系统扫描下,却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清晰可见。
“找到了。”我睁开眼,遥遥指向东北方向的一处山坳,“他们没有走官道,从那边进山了。”
“跟上!”
幕玄辰一声令下,三十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转马头,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精准地扎进了那片漆黑的山林。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展开了一场漫长而诡异的千里追踪。
我仿佛化身成了一只嗅觉最敏锐的猎犬,牢牢地咬住了那道看不见的金色能量轨迹。在我的指引下,“利刃”小队完全脱离了任何已知的道路。我们穿过幽深的原始密林,涉过冰冷刺骨的湍急河流,翻越人迹罕至的陡峭山脉。
我们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挑选出的顶尖高手。他们沉默寡言,却行动力惊人,无论多么艰险的地形,都无法阻碍我们前进的脚步。
然而,随着追踪的深入,一个巨大的疑惑,渐渐浮现在我们所有人的心头。
“太绕了。”
在一处临时的宿营地,幕玄辰展开一张军用地图,眉头紧锁。他将我一路指引的路线,用朱砂笔在地图上一点点描绘出来。那是一条蜿f蜒曲折、毫无逻辑的红色线条,它避开了所有城池、村镇,甚至避开了所有稍有规模的官道驿站。
“先生,你看。”他指着地图对我说道,“如果他们想尽快赶回京城,完全可以沿这条官道,最多十日便可抵达。但他们却选择了一条最崎岖、最耗费时间的路线,在这片广袤的无人区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不合常理。”
我看着地图上那条诡异的红线,心中同样充满了不解。
“他们不像是在赶路回京。”我沉吟道,“更像是在……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刻意去走一条早已被废弃的古老路线图。”
“路线图?”一名亲卫统领疑惑道,“可这片区域,自前朝起便已是荒无人烟之地,何来的路线图?”
我无法回答。我只能感觉到,那股能量轨迹的前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指引着它。靖王的人,根本不是在护送星石,而是在用星石作为罗盘,去寻找某个特定的“终点”。
而这个终点,绝不是京城。
这个猜想,让我们所有人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又是三日不眠不休的追逐。
我们坐下的战马早已不堪重负,换成了从沿途军驿中秘密调集的耐力更强的漠北马。周围的景物,也从山林草地,逐渐变得荒凉、萧瑟。
空气越来越干燥,植被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黄沙与碎石。
当我们翻过最后一座光秃秃的丘陵时,一幅震撼无比的景象,展现在了我们眼前。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戈壁,广阔得仿佛没有尽头。灰黄色的沙砾在狂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道道起伏的波浪,延伸至与天际相接的地方。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轮惨白的太阳,将死寂的光芒倾泻在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上。
“死亡之海。”幕玄辰看着眼前的景象,缓缓吐出了这四个字。
在我们的军用地图上,这片巨大的戈壁,就被标注为“死亡之海”。自古以来,这里便是生命的禁区,无数试图穿越它的商队和军队,最终都化为了沙海中的累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