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遗刻的道音,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的洪钟大吕,在混沌秘境的核心反复回荡,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直指本心的无上伟力,拷问着灵魂最深处的执念与抉择。尤其是那第三幅石刻发出的、关于“超脱之后,是沉沦虚无,还是肩负更重?”的终极拷问,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狠狠插入了潘二郎心海最深处那扇紧闭的大门,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与沉思。
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眼中混沌之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翻涌、生灭,时而深邃如黑洞,散发出吞噬万物的归墟死寂之意,仿佛要化身无情天道,漠视一切;时而又温润如初阳,流淌出滋养万灵的造化生机之能,似要肩负起守护苍生的重任。混元先天一炁功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方式自主运转,丹田内那团混沌本源剧烈震荡,仿佛在经历一场彻底的蜕变与升华,两种截然相反的道境意念正在他灵魂深处进行着最激烈的交锋。
“力量……超脱……守护……责任……”纷乱的念头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追求极致的力量,为姐姐周梅梅复仇,保护灵儿和所爱之人,这本是他一路走来的信念支柱。可当贤王的传承近在眼前,当力量达到足以窥见天地法则本质、甚至触摸到那传说中的“超脱”之境时,难道真的就要像那石刻所言,如天地般“不仁”,将众生视为刍狗,冷漠地俯瞰世间兴衰轮回吗?
就在这时,一幅幅鲜活的面卷不受控制地在他心海中飞速闪过:周梅梅在梅林中倒下时那凄美而绝望的眼神;灵儿在雪国城头与他并肩而立、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深情;周小娟于烈焰中涅盘重生时那决绝与新生的光芒;赫连铁树老将军为护百姓血战殉国的悲壮;雪国将士在寒风中坚毅的面庞;中域战火中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的无辜百姓……
这些画面,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之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汹涌而出,瞬间冲散了那因追求极致力量而产生的冰冷与迷茫!
“不!”潘二郎眼中剧烈翻涌的混沌之色骤然一定,化为一种如同雨后晴空般前所未有的清明、坚定与温暖!一股磅礴浩大、却又充满仁爱意志的气息从他身上冲天而起,与这秘境核心的混沌元气产生强烈共鸣!
“力量,从来不是为了超脱而超脱,更不是为了漠视与孤独!斩断因果,非为冷漠旁观,而是为了更公正、更清醒地执掌因果,守护值得守护的一切!若得贤王之力,我潘二郎,当以此身,护我所爱,守我乡土,平此乱世,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此心不改,天地为证!此志不渝,日月同鉴!”
他并未高声呐喊,但这番道心抉择的誓言,却如同最坚定的法则烙印,清晰地回荡在他自己的识海,与整个秘境产生了玄妙的共振!
“嗡——!!!!!”
仿佛回应着他这坚定而纯粹的宏愿,整座巨大的白玉祭坛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坛身温润的白光瞬间变得如同烈日般耀眼,将这片混沌核心照耀得如同白昼!那一直悬浮于祭坛顶端、静静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世界之心光球,仿佛感应到了传承者那颗与贤王守护苍生之志一脉相承的赤诚之心,骤然剧烈震颤起来!
下一刻,一道凝练如实质、粗如儿臂、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星辰生灭、蕴含着贤王毕生武道精华与无上智慧的混沌色光柱,如同九天银河垂落,精准无比地从光球中射出,将傲立于祭坛前的潘二郎彻底笼罩!
“二郎!”灵儿一直紧张地关注着潘二郎的状态,见此异变,不由惊呼出声!但她瞬间感受到那光柱中并无丝毫恶意与危险,反而充满了浩瀚、祥和、认可乃至一种……欣慰的意志!她立刻明白,这是贤王传承真正开启的征兆!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担忧,冰魄剑紧握,俏脸含霜,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将自身气息与潘二郎相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特别是那个状若疯魔的玄机子,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这至关重要的传承仪式!
光柱之内,潘二郎只觉得自己的神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由纯粹的道韵与知识构成的海洋!海量的信息、图像、感悟、乃至贤王生平的零星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以温和却不可抗拒的方式,涌入他的识海深处!
混元先天一炁功从起源到终极的完整奥义,以前所未有的清晰脉络呈现;归墟剑道的真正精髓,那超越毁灭、蕴含“无中生有”的至高意境,深深烙印;无数失传已久、威力惊天的绝学秘术,如掌中乾坤、指间流年、步踏星斗等,如同本能般被掌握;更有贤王对天地法则、时空奥秘、生命本质的深刻感悟,如同醍醐灌顶,开阔着他的眼界与认知!
他的气息,在这浩瀚传承的灌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凝练!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和理解,跃迁到了一个全新的、玄妙的层次!原本还有些晦涩的归墟意境,此刻圆融贯通,与造化生机达成了完美的平衡与循环。负于背后的修罗剑发出前所未有、充满灵性的愉悦铮鸣,暗红色的剑身流淌着温润而深邃的混沌光华,剑柄处的心形晶石光芒大放,仿佛一颗真正的心脏在有力搏动,与主人一同接受着这无上洗礼!
“不!那是我的!贤王传承是我的!你这个小辈,何德何能?!”玄机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双目瞬间赤红如血,嫉妒、愤怒、不甘、恐惧种种情绪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再也无法维持那伪善的面具,彻底疯狂!周身原本仙风道骨的清气,如同被泼墨般迅速转化为诡异、暴戾、充满吞噬欲望的灰黑色邪气,显然不惜代价动用了某种压箱底的禁忌秘法,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而混乱!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失去理智的凶兽,舍弃了一切防御与章法,将邪功催至巅峰,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模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影,携带着滔天煞气与毁灭意志,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光柱,想要强行打断传承,甚至将那传承之力据为己有!
“休想!”灵儿早有准备,娇叱一声,冰魄剑化作一道玄冰惊鸿,雪国皇室绝学玄冰劲催谷至十成,冰冷的剑意瞬间在光柱前布下层层叠叠、坚不可摧的冰墙雪狱!同时,她破妄之瞳运转到极致,精准地捕捉到玄机子因邪功反噬和心态失衡而暴露出的功法运转薄弱点,剑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又凌厉无比,直指要害!
“滚开!挡我者死!”玄机子状若疯虎,手中拂尘狂扫,灰黑色的邪异罡气如同毒龙出洞,与灵儿至阴至寒的玄冰剑气猛烈碰撞,爆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轰鸣!气劲四溢,将周围的地面都刮去一层!然而,灵儿之前受贤王仁念石刻意境洗礼,道心愈发晶莹坚定,剑法中更添了几分承载天下、守护苍生的厚重与灵性,竟是以先天中期的修为,硬生生将实力暴涨至先天巅峰但心浮气躁的玄机子死死缠住,令其一时难以越雷池半步!
而正处于涅盘最关键时期的周小娟,对周遭的激战仿佛充耳不闻。她周身琉璃色的赤焰已由内而外,彻底重塑了她的经脉、骨骼、乃至每一寸血肉肌肤。新生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狂暴与毁灭,而是充满了净化、升华与新生的神圣气息,色泽更加深邃璀璨,如同最上等的琉璃宝玉,晶莹剔透,却又蕴含着焚山煮海的恐怖威能。她虽未直接接受贤王核心传承,但身处这秘境核心,深受第二幅石刻霸者之道那“刚柔并济、杀伐果决、心存慈悲”的意境滋养,她的琉璃涅盘体正趋于圆满,一旦功成,其实力必将发生天翻地覆的质变!
那蕴含贤王无上智慧的传承光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如同潮水般缓缓消退,最终化作点点流光,融入潘二郎的眉心祖窍之中。
潘二郎缓缓睁开双眼。这一刻,他的眼眸不再有剧烈的混沌色翻滚,而是化为一种深不见底、包容星海的平静与深邃,仿佛蕴含了宇宙诞生与寂灭的所有奥秘。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如臂指使、仿佛能与整个天地共鸣的磅礴力量,以及对归墟(万物终结)与造化(万物诞生)这两种看似对立、实则同源共生的天地法则的深刻理解与完美掌控。贤王真传,已与他的灵魂、他的血脉、他的道心完美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他先是看了一眼仍在与灵儿激烈缠斗、却因久攻不下而愈发焦躁、破绽频出的玄机子,目光平静无波,没有愤怒,没有轻蔑,只有一种如同俯瞰蝼蚁挣扎般的淡然。
他没有立刻出手干预,而是先一步踏出,身影微动,已如瞬移般出现在周小娟身侧。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流淌着温润而充满生机的混沌气流,轻轻点在其眉心印堂穴上。一股精纯温和、却又蕴含着贤王对“涅盘新生”无上感悟的混沌生机,悄无声息地渡入周小娟体内,助她彻底稳固新生体魄,抚平涅盘过程中最后一丝躁动,加速其圆满进程。周小娟周身光华内敛,气息愈发沉凝浩瀚,涅盘已至最后关头,臻至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