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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雪烬·此心长明(2 / 2)

(一)初雪·人间颜色

那年冬天的雪,真冷啊。冷得我骨头缝都在打颤。被嬷嬷牵着,走进那座比我们整个村子还大的宅子,我害怕得几乎走不动路。手里的包袱,是我全部的家当,也是我和过去唯一的联系。

然后,我见到了他。

他躺在厚厚的被子里,脸色白得像外面的雪,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可他看着我的眼睛,却很亮,像……像夏天夜里最亮的星星。他问我叫什么?我摇头。我没有名字,娘只叫我“丫头”。

他说,他叫萧御。他说,我叫“颜”。人间颜色。

那一刻,我冻僵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颜色?我这样卑贱的人,也能成为谁的“颜色”吗?这个陌生的字眼,像一粒小小的种子,落在了我荒芜的心田上。从那天起,我不再是“丫头”,我是“颜”,是少爷的“颜”。

(二)药香·掌心蜜饯

少爷的身体不好,药几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守着那个小药炉,被烟熏得直流泪,手也烫出了泡。可我不敢怠慢,因为这是他的药。孙嬷嬷很严厉,但我感激她,她教会我如何照顾他。

他偶尔会来小厨房附近,静静地看我一会儿。我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冬日里稀薄的阳光,落在身上,有点暖。有一次,他教我识字,念“关关雎鸠”。我笨拙地握着笔,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羞得想钻到地缝里。他却在我手心放了一颗蜜饯。

真甜啊。那甜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盖过了所有的苦。我把蜜饯偷偷藏了起来,舍不得一次吃完,只在特别想家,或者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舔一小口。那是我贫瘠岁月里,最奢侈的糖。

(三)微光·雪夜无声

那个雪夜,他病得好重,浑身冰冷,怎么都暖不过来。我吓坏了。嬷嬷们窃窃私语,说什么“寒气入体,需要热源”。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了外衣,钻进了他那冰冷的被窝。

他的身体,像冰块一样。我冷得直哆嗦,却死死地抱住他,用我所有的温度去暖他。我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只知道,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我的“人间颜色”也就没有了。

后来,他好像不那么冷了,甚至还无意识地往我怀里靠了靠。那一刻,我忽然就不觉得冷了,心里被一种胀胀的、酸涩又温暖的情绪填满。好像……我终于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施舍的“童养媳”,而是能为他做点什么的人了。

(四)桃夭·心照不宣

春天真好。园子里的桃花开了,粉粉嫩嫩的。他折了一枝,簪在我的鬓边。他的手有点凉,碰到我的耳朵,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跳得像要蹦出来。

他看着我说:“人面桃花相映红。”

我的脸一定比桃花还红。我不敢看他,只能死死低着头。这句话,他在书房里教过我。他说,是形容女子娇艳。他……是在说我吗?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慌乱,却又偷偷地,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落水那次,我什么都没想。看到他在水里挣扎,我就跳下去了。水那么冷,那么深,我怕得要死。可更怕的,是失去他。被他紧紧攥住手腕,听到他昏迷中呓语“颜颜……别放……”的时候,所有的害怕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念头:真好,他还活着,他还需要我。

(五)寒霜·克夫之相

柳家表小姐来了。她真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人,说话也温柔。可她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不舒服,像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身上。

流言不知怎么就起来了。他们说我来历不明,说我命格低贱,配不上少爷。我很难过,却不知该如何辩解。直到那个道士指着我说“克夫之相”。

那一刻,天好像都塌了。我看到夫人瞬间惨白的脸,看到下人们恐惧又厌恶的眼神。我不是……我没有克他……我明明是想他好的……

可没人听我的。我被迁到了偏僻的听竹苑,像丢弃一件染了瘟疫的垃圾。少爷为了我和父母抗争,甚至说要带我离开。我心里又暖又痛。暖的是他的心意,痛的是我的存在,竟让他如此为难。

(六)毒计·偷听真相

我开始生病了。低烧,咳嗽,浑身无力。我以为只是风寒。直到那天午后,我在假山后,听到了柳芊芊和她丫鬟的对话。

“百日咳”……“每日下药”……“等她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将我钉在原地。原来不是病,是毒!是那个看起来温婉柔弱的表小姐,每日在我的“安神汤”里下了毒!

巨大的愤怒和冤屈冲得我几乎晕厥。我想冲出去撕碎她!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无药可解……我活不了多久了。

(七)诀别·望君安康

知道真相后,我反而平静了。恨意烧过之后,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不能死在萧府。柳芊芊的阴谋不能败露。否则,少爷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报仇,他会与家族决裂,他的手上会染上鲜血……我不要他那样。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让他以为我只是病死了,忘了我。

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我仔细打扮过,用尽力气对他笑,说我想家了。他紧紧抱住我,我却在他怀里咳得发抖。阿御,对不起,骗了你。

破庙里,真冷啊。比我来萧府的那个冬天,还要冷上千百倍。我知道我快不行了。用最后力气咬破手指,写下“望君安康”。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东西了。

阿御,你要好好的。按时吃药,好好活着。忘了我这个没用的人。

(八)长眠·余温未散

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冬天,他苍白的脸,清亮的眼睛,对我说:“你既来了,便叫‘颜’吧。”

能成为你的“人间颜色”,哪怕只有短短一程,颜颜此生,无悔。

只是,对不起,还是没能……陪你到最后。

这枚平安符,还没绣完。就让它,带着我的念想,留在这世间吧。

阿御,别哭。

……

【番外·终】

番外解读:

这篇独白试图展现虞颜内心世界的几个层面:

1.卑微中的珍视:她对“颜”这个名字和萧御给予的微小温暖(如蜜饯)都视若珍宝,体现了她出身卑微却内心纯善的特质。

2.无声的深爱:她的爱体现在行动而非言语——雪夜的守护,落水时的奋不顾身。她将他的安危和快乐置于自己之上。

3.清醒的绝望:得知被下毒后,她没有沉溺于怨恨,而是迅速看清局势,做出了最利于萧御的抉择——主动离开,隐瞒真相。

4.牺牲与成全:她的离开是最高形式的爱,是为了保护萧御不被仇恨吞噬,不被家族抛弃。她用自己生命的终结,换取他“安康”的未来。

5.无悔的结局:直至生命尽头,她回忆起的仍是初遇时的温暖,对自己付出的爱无怨无悔。

她的一生短暂如昙花,却用最决绝的方式,绽放了最深沉的爱的光芒。

她的内心,始终是一片纯净的雪原,上面只深深浅浅地,印着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