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的脸色稍缓,以为他终于恢复了理智。
但萧御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但是,”他微微停顿,目光重新落回虞颜沉睡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神里瞬间注入了难以形容的温柔与痛楚,声音却依旧平静得可怕,“那些,是‘你们’的世界。”
他再次转过头,直视着母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眼神空洞却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事实:
“从现在起,我的世界,就在这里。”
他抬起与虞颜交握的手,轻轻示意了一下这张病床,这个房间,这个沉睡不醒的女孩。
“公司、家族,你们想要,随时拿去。”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一个价值千亿的商业帝国,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我不会再回去了。”
“萧御!你疯了!”
萧母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失声低斥,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惊怒而微微扭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为了一个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植物人,你要放弃萧家的一切?放弃你父亲和你爷爷毕生的心血?你简直……不可理喻!”
萧御静静地听着母亲的斥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她口中那些沉重的东西,真的已经与他无关。
直到她说完,他才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极度悲凉和疲惫的弧度。
“也许吧。”他低声道,目光再次变得空洞,越过愤怒的母亲,望向窗外那片虚假的园林景色,“就当我是疯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虞颜脸上,不再看自己的母亲,用行动下达了无声的逐客令。
“如果没有其他事,请您离开吧。这里需要安静。”
“你!”
萧母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限量款的手包,指节泛白。
她看着儿子那副油盐不进、心死如灰的模样,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一种计划彻底失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她淹没。
她死死地盯着萧御的背影看了半晌,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萧御,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的!”
说完,她猛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愤怒的声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门被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萧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地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他与虞颜交握的手上,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后悔。
他知道,从她为他挡下咖啡的那一刻起,从他看到她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注定。
他的世界,从此以后,半径就是这张病床。
这里,有他的星辰,即便它已然黯淡。
这里,有他的全部,即便只剩一片荒芜。
与家族的对峙,以他彻底的、不留余地的决裂而告终。
他抛弃了旧世界的一切荣光与枷锁,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放逐在了这片名为“虞颜”的、寂静无边的疆域里,开始了漫长而绝望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