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横店街边吃盒饭的疲惫瞬间,被扭曲成“故意卖惨,博取萧御同情”。
甚至有人不知从哪里翻出了她早已过世、普通工人身份的爷爷奶奶的黑白照片,加以侮辱,称她“祖上三代都是贫民窟的料,基因里就带着卑贱”。
无数个“业内匿名人士”开始“爆料”。
有人说她“在剧组就喜欢对导演、男主角抛媚眼,作风极不检点”。
有人说她“仗着有萧御撑腰,在剧组耍大牌,欺负工作人员”。
有人说她“私下里烟酒都来,和屏幕上清纯形象判若两人”。
这些没有任何证据、完全凭借一张嘴的“爆料”,却被愤怒的粉丝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奉为“实锤”,进一步佐证了她是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贱女人”。
她被彻底地、粗暴地“符号化”了。
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梦想有挣扎的个体,而是被简化、被扭曲成了一个满足大众猎奇、发泄愤怒的靶子——一个凭借美色和心机蛊惑了顶流影帝的、“麻雀变凤凰”故事里最令人不齿的反派角色。
“我不是……我没有……”
虞颜蜷缩在角落里,嘴唇无声地翕动,发出细微的、绝望的辩解。
但她的声音,在这座被洪水围困的孤岛里,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萧御一直守在她身边。
他同样疲惫,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昂贵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一边,衬衫领口敞开,显得有些狼狈。
他接了很多电话,大部分是林薇打来的,沟通危机公关的进展(或者说,是处理溃败的残局),语气一次比一次凝重。
他试图靠近虞颜,给她倒水,想把她抱进怀里,但每一次触碰,都会引起她一阵轻微的、触电般的颤抖。
她不再看他,眼神空洞地落在虚无的某处,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留下一具承受着凌迟酷刑的躯壳。
“颜颜,喝点水。”萧御端着一杯温水,蹲在她面前,声音沙哑而疲惫。
虞颜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见。
“别听外面的,别看……”他想安慰,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无力。
虞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恋和依赖,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绝望。
“她们……说的好像……也挺对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就是……靠着你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进了萧御的心脏。
他想反驳,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想告诉她她的才华、她的努力、她的一切都值得被看见……但看着眼前这个被网络暴力彻底摧毁了自信和尊严的女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这场失控的洪水,冲刷掉的不仅仅是他们恋情的伪装,更是虞颜对这个世界、对她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信任和希望。
她被按在名为“舆论”的泥潭里,被迫吞下那些肮脏的污水,直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此不堪。
洪水滔天,而她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正在这恶意汇成的惊涛骇浪中,一点点碎裂、下沉。
岸上,没有援手,只有无数冷漠或兴奋的看客,以及,那些正用力将她推向深渊的、无形的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