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洞内,清冷依旧。石壁上那摊刺目的暗红血迹已然干涸,凝固成一片永恒的伤痛印记,如同洞府主人此刻的心境。
萧御静坐于玉榻之上,双目微阖,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
只有那过于挺直的背脊,以及袖袍下无意识攥紧、指节泛白的双手,泄露着平静表象下汹涌的暗流与竭力压抑的巨大痛苦。
洞外传来细微的灵力波动,一道身影略显迟疑地出现在洞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来人身着深青色掌门道袍,须发微乱,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愧悔,正是青云宗掌门云鹤真人。
他在洞口驻足片刻,望着洞内那道素白却仿佛承载了万古孤寂的身影,喉头滚动,最终还是一声轻叹,迈步走了进来。
“凌云师叔……”
云鹤真人声音干涩,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拱手行礼,姿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恭谨,甚至带着一丝请罪的意味。
萧御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仿佛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
洞内只有云鹤真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流淌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悲伤。
云鹤真人知道,有些话,必须由他来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此凝聚起足够的勇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师叔……您昏迷这三日,宗门……已然知晓了那日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将那惨烈的一幕用最不刺耳的方式陈述出来,“那日,您被丹霞的戮仙针所伤,仙元溃散,性命垂危……我等……我等皆束手无策……”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和懊悔。
当时的情景,若非被宗门规矩和固有的恐惧蒙蔽了心智,又何至于将一位仙尊和一名无辜弟子逼至那般境地?
“就在那时……虞颜……虞颜那孩子……”提到这个名字,云鹤真人的声音明显哽咽了一下,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日震撼灵魂的景象,“她……她不知施展了何种秘法,周身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灰色光芒……那光芒,蕴含着……蕴含着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磅礴生机……”
他描述着那灰色光芒如何驱散幽冥阵纹,如何温暖而决绝地将萧御包裹。
“我等……我等皆能感知到,她是在……是在燃烧自己!”
云鹤真人的语气带上了痛惜,“她的头发……瞬间成雪……容颜……极速衰老……生命气息如同燃尽的烛火,飞速消散……”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在萧御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刮擦。
他依旧闭着眼,但周身那死寂的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一分
。袖袍下的手,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云鹤真人没有停下,他知道,必须让师叔知道全部,知道那个少女为他付出了怎样惨烈的代价。
“她……她在最后时刻……”云鹤真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仿佛在复述一句神圣的箴言,“俯身在您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洞府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萧御一直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云鹤真人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清晰地将那句话复述出来,声音虽轻,却如同洪钟大吕,重重撞在萧御的心上:
“她说……‘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