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相见不见(1 / 1)

她甚至顾不上行礼,急切地侧身让开通道。

辛久薇的心猛地一揪!柳鸦的惨状,无声地印证了情况的凶险。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辛葵紧隨其后。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天光。一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药味混合著一种陈旧的、带著阴冷霉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將辛久薇包裹。宅院內光线昏暗异常,迴廊曲折,庭院深深,只有廊下零星几盏气死风灯散发著微弱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空气仿佛凝固了,带著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头髮紧的压抑感。偶尔有穿著深色衣服、脚步轻得如同猫行的侍女匆匆走过,皆垂首屏息,脸上带著掩饰不住的惶恐和凝重,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柳鸦步履急促,却又因伤势而显得踉蹌,她带著辛久薇穿过一道又一道垂著厚重帘的月洞门。越往里走,那股浓烈的药味就越发刺鼻,其中还夹杂著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血腥气!

终於,在一处最为幽深的院落前停下。院门紧闭,门口肃立著两名如同石雕般、气息內敛沉凝的黑衣护卫,眼神锐利地扫过柳鸦和辛久薇,在辛久薇身上停留片刻,才微微頷首,无声地让开。

柳鸦推开院门,一股更浓重、更苦涩的药味和血腥气混合著暖炉烘烤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涌出!辛久薇的心跳骤然加速!

院內只有一座正房,门窗紧闭,厚厚的帘垂落,隔绝了內外。窗纸上,映著屋內摇曳的、不甚明亮的烛光。隱约的、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內传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著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听得人心头髮颤。

“殿下就在里面…”柳鸦的声音带著哽咽,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她眼中是深切的痛苦和祈求,“太医…太医们都在里面…已经…已经一天一夜了…”她身体微微摇晃,似乎支撑不住,靠在了门廊的柱子上,大口喘著气,肩头的绷带似乎又洇开了一小片暗红。

辛久薇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那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袖中的那方染血丝帕,此刻仿佛有千斤重,灼烧著她的手臂。

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著药味、血腥和绝望的气息直衝肺腑,让她几乎窒息。她抬手,指尖冰凉,就要推开那扇仿佛隔绝著生死的门。

“辛姑娘请留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响起。

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隙,一位鬚髮皆白、面容愁苦的老太医探出身来。他穿著深色的太医服,身上也沾染著浓重的药味,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凝重。他看了一眼门外的辛久薇,眼神复杂,带著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殿下此刻…气息极其微弱,心脉枯竭之象已显,全靠几味猛药吊著一口气,受不得一丝惊扰。”老太医的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姑娘此刻进去,气息交感,心神激盪,恐…恐反而惊扰了殿下最后一点生机!”

辛久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她看著老太医眼中那份沉重的“事实”,听著屋內传来的、那仿佛隨时会断绝的微弱喘息和压抑咳嗽,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咫尺之遥,却如同天涯!

他就在里面,命悬一线,她却连看都不能看一眼!

“太医…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辛久薇的声音乾涩沙哑,带著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恳求,“您之前说…血脉相连…或许…”

老太医沉重地嘆了口气,目光落在辛久薇苍白的脸上,带著一种医者对“病急乱投医”的理解,却又有著深深的无奈:“姑娘,老夫行医数十载,也只在古籍残篇中见过此等诡譎之毒的记载。所谓『血脉相连,感知根源』,也仅仅是理论上的渺茫希望…殿下体內残毒盘踞心脉深处,诡异莫测,非药石可及。姑娘您…虽与殿下共歷此劫,但…唉,生机渺茫啊…”他摇了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回天乏术的疲惫,“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姑娘,您…节哀,暂且去厢房安歇吧。若有…若有万一…老夫会立刻通知您。”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又轻轻合上了房门,將那令人心碎的微弱声响和浓重的死亡气息,再次隔绝在內。

柳鸦靠在柱子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辛久薇僵立在紧闭的房门外,如同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孤魂。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包裹著她,屋內那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的微弱气息,如同最钝的刀子,反覆切割著她的心臟。袖中的染血丝帕,此刻冰冷刺骨。

她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无边无际的恐慌和內疚,如同这京城的黑夜,沉沉地压了下来,几乎要將她吞噬。

三天。整整三天。

辛久薇被困在王府这处僻静院落隔壁的厢房里,如同被投入一个无声的牢笼。每日,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和那若有若无、却始终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如同最粘稠的蛛网,从紧闭的主屋门窗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將她紧紧缠绕。偶尔,那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来的压抑声响,会穿透厚重的门墙,如同一把钝刀子,反覆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割锯。

每一次咳嗽响起,辛久薇搁在膝上的手便会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强迫自己坐在临窗的榻上,面前摊开著一卷书,目光却空洞地落在窗外庭院中几株覆雪的枯枝上。书中写了什么,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翻腾的,只有那方染血的丝帕,柳鸦泣血的密报,太医沉重的嘆息,以及主屋里那微弱得仿佛隨时会断绝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