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御史中丞岳凉接旨——”
这一嗓子,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出了头。
岳凉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到院中,跪地迎接。
“臣,岳凉,接旨。”
小太监展开黄色的绢帛,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古怪调子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御史中丞岳凉,忠勇可嘉,锐意任事,朕心甚慰。”
“为彰其功,特准其所请三事。”
听到这里,岳凉的心臟开始加速跳动。
“一,命户部、內务府即刻封存相关帐册,交由岳凉清点,若有违误,一体问罪。”
“二,特调金吾卫校尉赵龙,率五十精兵,即刻起护卫岳凉府邸及本人安全,听其调遣。”
“三,朕知此案艰险,非雷霆手段不可为。特赐尔尚方宝剑一口,上斩昏君,下斩馋臣……”
小太监顿了一下,似乎被自己念出的內容嚇到了,声音都有些发颤。
“咳……口误,是上斩贪官,下斩污吏。凡涉案人员,阻挠办案者,可先斩后奏,再报朕知。钦此。”
整个院子,乃至半条街巷,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灯笼的声音。
尚方宝剑
先斩后奏
这是何等的恩宠
大顾开国百年,这玩意儿就没离开过皇宫武库。
现在,皇帝把它给了一个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这是要翻天啊!
小太监念完圣旨,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他看向岳凉的姿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
那是一种混杂著敬畏、恐惧,甚至带点討好的复杂情绪。
“岳大人,请接旨吧。”
他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跟在小太监身后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武官。
他身穿金吾卫的甲冑,手按腰刀,一言不发,但那股子铁血杀气,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武官的身后,整整齐齐站著五十名披坚执锐的士兵,將整条巷子都堵住了。
岳凉双手高举过头。
“臣,领旨谢恩。”
小太监连忙將圣旨和一口古朴的宝剑交到他手中。
那剑鞘由鯊鱼皮包裹,剑柄镶嵌著宝石,沉甸甸的,带著一股歷史的厚重与冰冷的杀意。
“岳大人,陛下还有一句话让奴婢带给您。”
小太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陛下说,『朕在宫中,等你的捷报。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朕给你顶著』。”
岳凉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皇恩浩荡。
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將他压垮的信任。
以及,一种被人当做刀使的觉悟。
皇帝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他这把刀上。
他要是钝了,断了,那皇帝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君臣了。
这是赌桌上,互相梭哈的两个赌徒。
“有劳公公。”
岳凉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地塞进小太监的手里。
小太监入手一捏,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岳大人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宫里递话的,儘管找小的。”
“奴婢叫小安子,在司礼监当差。”
送走了小安子,岳凉才直起身。
他看著手中的尚方宝?,还有门口那五十个煞气腾腾的金吾卫。
福伯已经完全傻了,张著嘴,呆呆地看著这一切。
“大人……这……这是真的”
岳凉將圣旨和宝剑递给福伯。
“福伯,好生收著。这东西,以后就是咱们的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他转向那个金吾卫校尉。
“校尉如何称呼”
“卑职赵龙,见过岳大人。”
赵龙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从今日起,卑职与麾下五十名兄弟的性命,便交由大人了。”
岳凉点了点头。
“赵校尉,辛苦了。我这里地方小,委屈兄弟们了。”
“大人言重,为陛下办事,不敢言苦。”
“很好。”
岳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让赵龙都感到有些寒意的笑容。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文官,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孤臣了。
他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剑。
一把皇帝亲自开刃,渴望饮血的利剑。
“赵校尉。”
“卑职在。”
“你带十个人,跟我走一趟。”
赵龙一愣。
“大人,天色已晚,我们去何处”
岳凉转过身,看向皇城的方向。
户部和內务府的灯火,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去查帐。”
“今晚,我要让整个京城,都听到算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