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合拢的余音仿佛还在西湖上空回荡,带着一种终结般的沉重,压在所有见证者的心头。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散去,乌云流走,竟露出一线惨淡的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涂抹在劫后的大地之上,更显苍凉。
洪水正在缓慢退去,浑浊的江水如同败军般呜咽着撤回河道,留下大片泥泞不堪、遍布残骸的疮痍景象。断裂的树木、坍塌的屋墙、泡胀的牲畜尸体、以及零星可见的遇难者遗骸,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灾难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泥土和淡淡的血腥气味,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沉重的悲怆。
小青抱着怀中微弱啼哭的婴儿,跪在冰冷的山石上,望着西湖方向雷峰塔的轮廓,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她的哭声已经从嘶哑的呐喊变成了无声的哽咽,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刻骨的仇恨。姐姐…那个护她、教她、与她相依为命千年的姐姐,就在她眼前,被那天降的金光无情吞噬,镇入了那冰冷的塔下。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许仙瘫软在金山寺门前的石阶上,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方才那天威降临的恐怖景象,妻子被金光卷走时最后那苍白昏迷的面容,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他最后一点心神也彻底搅碎。恐惧、悔恨、自责、无尽的茫然…种种情绪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的懦弱、他的怀疑、他轻易听信法海躲入这寺庙,或许…或许就不会是这般结局?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脏。
法海手持金钵,静立原地,僧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面色沉肃,眉头微锁,目光复杂地望着雷峰塔的方向。白素贞最后身上那一闪而逝的纯正仙灵之气,依旧在他心中盘旋,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但天道显化,金塔镇妖,却又明白无误地昭示了“正义”的执行。他默诵佛号,将那一丝疑虑强行压下,坚信自己秉持佛法、护佑苍生的行为并无错处。只是,看着这满目疮痍,听着那婴儿的啼哭,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心,似乎也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沉重。
马小玲悄然落回地面,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深深的凝重。她先是走到小青身边,看了一眼她怀中那个孱弱却生命力顽强的婴儿。孩子因为早产和之前的动荡,显得十分虚弱,哭声细若游丝,小脸青紫。
“孩子无辜,需得好生照料。”马小玲轻声道,指尖逸出一缕极其温和的先天精气,缓缓渡入婴儿体内。那缕精气如同最温暖的源泉,迅速抚平了孩子的惊惧,稳住了他微弱的心脉,青紫的小脸渐渐泛起一丝红润,啼哭声也止住了,仿佛陷入安稳的睡眠。
小青感受到孩子的变化,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猛地抬头看向马小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孩子,低下头,哑声道:“…谢谢…”
马小玲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她目光扫过这片灾难般的战场,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细细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丝残留的气息。
她在搜寻。
搜寻那魔头投影最后溃散时,遁走的那一缕极其隐晦的魔念本源。
那天威降临、白素贞被镇的瞬间,天地法则剧烈动荡,正是那魔源隐匿的最佳时机。它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的神识掠过泥泞的滩涂,掠过漂浮的残骸,掠过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稀薄的怨戾之气…最终,在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被洪水冲来的枯枝烂叶堆积的角落,她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那波动极其微弱,仿佛不存在,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阴冷与狡猾,它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环境散发的死寂与悲伤气息中,如同最擅长伪装的毒蛇,几乎骗过了马小玲的感知。
但它终究未能完全瞒过一位源自僵约世界、对时空与能量波动有着超乎常人敏锐感知的修行者。
马小玲锁定那处角落,并未立刻出手,而是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