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爹把木棍往地上一戳,震起几片尘土,“咱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庄稼人,你敢沾那些杀头的营生,我打断你的腿!”
李云龙没再顶嘴。他知道爹的脾气,也知道这世道的规矩。可他不是那个只会跟人打架的愣头青了,他脑子里装着往后几十年的血雨腥风——黄麻暴动就在明年,红四方面军的旗帜会插遍大别山,而眼前这片土地,将会成为革命的熔炉。
深夜里,李云龙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听着爹娘的鼾声此起彼伏。
窗外的风卷着雪花扑在窗纸上,像极了上一世在赵庄阻击战时,炮弹划过夜空的声音。
他摸了摸嘴角的疤,那里还隐隐作痛。
重生一世,他不再是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痞。
他知道哪条路能活,哪场仗该打,更知道哪些人不能死。
爹的腿得治,二哥不能被抓壮丁,还有那些未来会倒在长征路上的兄弟……这一次,他要提前把他们拉进队伍里。
天快亮时,李云龙悄悄爬起来,揣了两个冷红薯,摸走了爹藏在梁上的十几个铜板。
他在灶房墙上用炭笔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十字——那是他在独立团时,跟赵刚学的简易记号,意思是“我走了,别找”。
推开门,雪沫子扑了满脸。
大别山的冬天比记忆里更冷,可李云龙的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他朝着黄安城的方向走去,脚下的冻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极了上膛的枪声。
十六岁的少年迎着风雪,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
他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硬仗要打,但他清楚,从踏出这个门开始,这把属于大别山的“剑”,就得提前亮出来了。
黄麻暴动还有一年,红军长征还有八年,他有的是时间,把这乱世搅个天翻地覆。
李云龙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黄安城走,没走出三里地就被爹拄着木棍追了上来。
瘸腿汉子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棉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里露出冻得青紫的皮肉,追上时喉咙里像拉风箱,手里的木棍往雪地里一戳:“狗剩!你要作死是不是?”
李云龙站定了脚,十六岁的身子骨在寒风里直挺挺的,像株没长歪的松树。
他回头看爹冻裂的耳朵,想起上一世开春时从冰窟窿捞上来的那具肿胀的身子,喉结滚了滚:“爹,去黄安不是胡闹。”
“不是胡闹是啥?”爹的拐杖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的雪沫子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黄安城里那些灰皮崽子,上个月刚砍了王家坳三个人的脑袋!你去送命?”
“我去找二哥。”李云龙梗着脖子,眼睛却不敢看爹腿肚子上那道被马踹的旧伤。
他知道爹为啥急——李家坳的后生里,像他这样十六岁还没说亲的已经不多了。
家里三间土坯房,除了一口豁口锅和两床打满补丁的棉被,连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媒人踏破门槛也都是给别家说亲,路过李家时连口水都不敢喝。
爹的拐杖忽然松了劲,在雪地里晃了晃:“找你二哥?他自己都快饿死了。我托张屠户打听了,前沟的王家,男人被土匪打伤了,躺炕上起不来,托人来说……”
“不去!”李云龙没等爹说完就炸了毛,声音在雪地里荡出老远。
他知道爹要说啥——拉帮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