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甚至还刻意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符合社交礼仪的惋惜：“原来如此。阮姑娘的身子要紧。那……祝阮公子和阮姑娘一路顺风，早日康复。”
然而，我这点细微的失控，又如何能逃过阮郁那双洞察入微的眼睛？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错过我低头瞬间那抽搐的嘴角，没有错过我肩膀那可疑的颤动，更没有错过我语气里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如释重负的轻快。
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不是恼怒，不是意外，反而是一种……了然，以及一丝极淡的、被我这毫不掩饰的“欢送”态度所勾起的玩味。
他忽然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些距离，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意味深长的语调：“看来……阮某的离开，颇令娘子……开怀？”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完了，被他看穿了！
但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再伪装，索性抬起眼，迎着他的目光，扯出一个尽可能“真诚”的笑容：“阮公子说笑了。小小只是觉得，阮姑娘能回京得到更好的照料，确是喜事一桩。”
我刻意回避了他的问题，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阮郁看着我那分明写着“你快走吧”的眼神，唇边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直起身，淡淡道：“但愿如此。年后漕运案或有进展，阮某或许还会再临钱塘。届时……再与娘子讨教。”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仿佛要将我此刻“欢欣鼓舞”的模样刻印下来。然后，他拱手一礼，转身，玄色斗篷在秋风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步履从容地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我才终于长长地、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低低地笑出了声。
走了！终于走了！
虽然他说年后可能还会回来，但那是年后的事情了！至少眼下，我自由了！
天空似乎都变得更蓝了，连带着深秋的冷风，吹在脸上都觉得格外清爽。
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回院，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