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子记下了。”我恭声应道。
从范先生处出来，天色愈发阴沉，已有细密的雨丝飘落，打在脸上，带着沁人的凉意。我抱着琵琶，快步走向等候在巷口的油壁车。
刚走到车边，还未及掀帘，身后传来一个清越含笑的声音，在这雨丝纷飞的寂静巷弄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娘子，真巧。又遇上了。”
我的动作一顿，不必回头，也知来人是谁。
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巧遇”，未免也太过频繁了些。
转身，敛衽，抬头。只见阮郁撑着一柄青竹油伞，立于蒙蒙雨雾中。他今日未着月白，换了一身墨青色的常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伞沿滴落的雨水在他脚边晕开一小圈深色水渍。他脸上依旧是那抹无可挑剔的浅笑，目光却比这秋雨更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阮公子。”我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他的目光在我怀中的琵琶上扫过，又落回我脸上：“娘子这是……刚从范先生处学琴归来？”
“是。”
“范先生琴艺超绝，性情高洁，能得他指点，是娘子的福气。”他语气温和，仿佛真是寻常寒暄，“只是这秋雨寒凉，娘子孤身往返，还需多添件衣裳才是。”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点出了我“孤身”的状态，以及他对我行踪的了然。
我微微蹙眉，不欲与他在这雨地里多做纠缠：“多谢公子挂心。小小告辞。”
“且慢。”他上前一步，青竹伞微微前倾，恰好也将我罩入了伞下的阴影里。一股混合着冷冽墨香与潮湿水汽的味道隐隐传来。“前日立秋，娘子院中的西瓜，瞧着甚是可口。不知今日，阮某可否有幸，再讨一杯清茶？”
他又来了。带着他那套看似谦和实则不容拒绝的姿态。
雨丝渐密，打在油布车顶和青石板上，淅淅沥沥。巷口的风穿过，带来更深的凉意。
我看着他伞下那双深邃的眼，心中那根弦再次绷紧。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肯让我清静了。
（第二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