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丝,缠缠绵绵地织着江南的暮色。燕十三的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斑驳的墙面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印记。三人刚从鬼市外围的密道钻出,身上还带着地下世界特有的霉味与血腥气。
“血河帮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老赵拄着临时削成的木杖,伤腿在泥泞中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厉苍梧那老东西最是记仇,咱们砸了他的聚宝阁,还杀了他的左右手,这梁子算是结死了。”
石头的重剑用粗布裹着,背在身后像块沉甸甸的铁块。少年时不时回头张望,雨幕中总像是有黑影在晃动,让他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赵叔,你说那妙手空空留的纸条靠谱吗?残阳古寺真有山河图?”
燕十三从怀中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借着客栈檐下的灯笼看了又看。纸条是用极薄的桑皮纸做的,上面“古寺有真图”五个字歪歪扭扭,墨色中带着淡淡的血色——是用指尖蘸血写就的。
“他没必要骗我们。”燕十三的拇指摩挲着纸面,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与锈刀刀柄传来的温热隐隐呼应,“这字迹里藏着镇北军的‘破风劲’,是自己人。”
锈刀此刻正斜挎在背后,刀鞘上的铁锈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金属,像是凝固的血。自离开鬼市后,这把刀就一直在微微震颤,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前面就是渡口了。”柳随风突然停下脚步,折扇在掌心轻敲,“过了江就是常州地界,残阳古寺就在常州城外的乱葬岗旁。”他的目光扫过街角的阴影,那里有个卖花姑娘正低头整理花篮,手指却在花瓣下悄悄做着奇怪的手势。
燕十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锈刀的震颤突然变得急促。那姑娘的花篮里插着几支白色的山茶,花茎上缠着极细的红线——是血河帮的记号,用来标记目标行踪。
“走水路。”燕十三突然转身走向码头,锈刀的刀鞘在墙上轻轻一磕,带起的火星照亮了暗处藏着的弯刀,“陆路肯定有埋伏。”
码头的渡船都已收工,只有一艘破旧的乌篷船还泊在岸边,船头坐着个蓑衣人,正就着月光喝酒。看到四人走近,蓑衣人举起酒葫芦晃了晃:“几位客官要过江?”
“多少钱?”石头抢先问道,手已经摸向怀里的碎银。
蓑衣人笑了,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不急着谈钱。我这船有个规矩,要搭船得先回答个问题——”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三位从鬼市来,可知‘血河倒流’是什么意思?”
燕十三的手瞬间按在锈刀刀柄上。“血河倒流”是血河帮的切口,意思是“目标已出网”。这人绝不是普通的船夫。
“看来是自己人。”柳随风突然开口,折扇指向船尾,那里系着个小小的狼头木雕,“家师说,遇到挂这标记的船,就能安心过江。”
蓑衣人眼中的锐利散去,将酒葫芦扔给燕十三:“镇北侯的面子,自然要给。上船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乌篷船很小,舱内只能勉强容下四人。蓑衣人摇着橹,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燕十三靠在舱壁上,锈刀的震颤越来越有规律,像是在与某种遥远的频率共鸣。
“这刀对你很重要?”柳随风突然问道,折扇轻轻敲着船板,“从鬼市到现在,你就没离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