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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夷州受赏(2 / 2)

张绍虎目含泪,雷铜用粗糙的大手狠狠抹着脸,孙恪仰头望天,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李旻早已泣不成声,就连最为沉稳的黄权、霍峻,眼角也湿润了。

这是一种超越金钱爵位的、直击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感动。它解答了军人最深层的恐惧——被遗忘。它给予了军人最高层次的肯定——永垂不朽。

黄权再度带领众将,轰然跪倒,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哽咽,响彻全场:“陛下圣明!仁念及于枯骨,恩泽被于黄泉!此恩此德,天高地厚,无以复加!臣等……代所有生者,代所有死者,代所有大汉将士,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真挚,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感恩、和誓死效忠的决心。许多士兵一边高呼,一边任由热泪流淌。他们知道,从今往后,他们的命,彻底卖给这位远在长安、却如此懂得他们、珍惜他们的皇帝了!

***

封赏的盛况与英烈陵园的诏令,如同巨石入水,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夷州和长安。通过发达的驿传系统和往来商旅,这震撼性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扩散,自然也毫无意外地,传到了\"思贤苑\"中。

此处与其说是囚牢,不如说是一座守卫森严、景色清幽的别苑。高墙环绕,哨塔林立,巡逻的甲士步伐沉稳,目光锐利,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也锁住了苑内人的自由。在一间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的书房内,陆抗(字幼节)临窗而立。

窗外秋意渐浓,几株梧桐叶片已染金黄,随风缓缓飘落。他身着一件素色深衣,未系冠带,长发随意束于脑后,身形较被俘前清减了些许,脸色也略显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往日的锐利与傲岸并未消磨,反而在沉寂中沉淀得更加复杂难明。他被囚于此已有一段时日,名为“思过”,实为软禁。手脚虽无镣铐,但苑门外的世界,于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几案上,摊开放着一份由看守他的校尉“转呈”的文书——并非机密,而是蜀汉朝廷明发天下的露布抄件,上面详细记录了长安对夷州功臣的丰厚封赏,以及那份关于兴建“大汉英烈陵园”、天子清明亲祭的旨意。文书边缘已被他无意识摩挲得有些发毛。

初读之时,他曾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刘禅笼络人心、故作姿态的权术。他是败军之将,亡国之臣,被囚于此,这些汉室的荣光与他何干?甚至那份“犯我强汉,虽远必诛”的宣言,在他听来也格外刺耳,仿佛是对他以及所有吴国旧臣的嘲讽。

然而,夜深人静,孤灯只影下,那些文字却反复在他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卫将军,假节,增邑二千户……金五百斤,帛千匹,明珠、玉带、御马……”

“安东将军,假节,督水师……”——朱然,那个他熟悉甚至曾暗自不解其选择的江东旧将,竟真的在汉廷获得了如此权柄和信任?

“偏将军,关内侯……”连年轻将领也得以封侯?

“太医令丞,爵五大夫……”医官也能得爵?

“……凡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家中免赋税三年,子女由官府抚养至成年……”

还有那“英烈陵园”——“勒石立碑,永铭姓名、籍贯、功绩……天子手书……丞相或太尉年祭……朕若得暇,亦必亲往……永为定例……”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颗投入他死寂心湖的石子,起初只是微澜,渐渐却掀起惊涛。

他不由得想起江东。想起父亲陆逊,一生鞠躬尽瘁,夷陵之火为孙氏烧出半壁江山,晚年却遭猜忌,忧愤而终,身后除了家族背负的沉重包袱和君主的些许追念(或许还有忌惮),还剩下什么?想起自己,空有抱负,却只能在孙氏与豪族的倾轧中空耗岁月,建言不被采纳,才能无处施展。想起江东军中,赏罚往往取决于门第、贿赂和站队,多少寒门将士血洒疆场却得不到应有的抚恤,家眷困苦无依。想起朝堂之上,那些衮衮诸公,在国家危难之际,想的仍是争权夺利,保全自家富贵。

对比之下,蜀汉此举,仅仅是权术吗?

若是权术,为何能如此细致?细致到不忘每一个有功士卒,不忘每一个阵亡者的身后名与家中眷?那“英烈陵园”之策,更是超越了简单的抚恤,上升到了对军人价值的终极肯定,对牺牲精神的永恒铭记。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胸怀?这岂是只知玩弄权术的庸主所能为?

他想起被俘前,西陵绝境中,麾下将士明知必死,仍高呼“死战尽忠”追随于他。他们为的什么?除了对孙氏的忠,对将主的义,难道就没有一丝希望自己的牺牲能被铭记,自己的家人能得到善待的期盼吗?若在江东,他们的结局会如何?恐怕除了家属拿到微薄的抚恤,名字很快湮没无闻,还能有什么?

而在这里,在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年轻汉帝麾下,他们的名字却有机会被镌刻在石碑上,受百官乃至天子祭奠,万世流芳!他们的家人会得到妥善的供养和尊崇!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猛烈地撞击着陆抗固有的信念。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忠”,是对孙氏一姓之忠?还是对江东百姓、对华夏衣冠、对麾下将士之忠?

“忠义有大小之分……”他忽然想起诸葛亮写给毋丘俭信中的这句话,当时他听闻后曾不屑一顾,认为是为降将开脱之词。此刻,这句话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固守对已逝孙吴的“小忠”,而忽视能使天下安定、百姓安康、将士死得其所的“大忠”,这难道不是迂腐吗?父亲一生所求,究竟是保全孙氏,还是希望江东乃至天下能海晏河清,华夏昌盛?

他被囚于此,失去了自由,却意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冷静思考的时间和环境,远离了江东那些令人窒息的倾轧和毫无意义的内耗。他开始重新审视江北的那个新朝,那个他曾经轻视的“对手”。

赏罚分明,不吝重赏,连士卒医官都不遗漏;重视军功,尊重军人,给予极高的荣誉和地位;胸怀广阔,敢用降将(如朱然),且委以重任;更有那“虽远必诛”的强硬霸气与兴建英烈陵园的深沉仁念……这绝非“暗弱”之主所能为!这分明是一位锐意进取、雄才大略、深谙治国驭人之道、懂得如何凝聚人心的雄主!

一股复杂的热流在他胸中涌动。那是不甘,是遗憾,是恍然,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压抑已久的向往。

他不甘心就此埋没,如同父亲那般抱憾终身。他遗憾未能早遇明主,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施展抱负。他恍然惊觉,自己过去或许一直困于江东一隅之间。而那一丝向往,则是对一个更能让他施展才华、实现父亲未尽志业的强大帝国的向往。

投靠?这个曾经他绝不愿想的词汇,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不是苟且偷生,不是背弃信念,而是……择明主而栖,择大势而从!是为了一个更强大的华夏,为了不再有西陵那样的无谓牺牲,为了天下能早日结束纷争!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目光再次落在那份露布抄件上,眼神已截然不同。那不再是他国的捷报,而像是一份……指向未来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案前。案上有笔墨纸砚,这是“思贤苑”唯一允许他使用的、或许也带着某种期待的物品。他提起笔,蘸墨,悬腕。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

笔尖落下,字迹沉稳而有力,一如他此刻做出的、必将影响他余生乃至未来天下格局的重大决定。他写的不是逃亡计划,也不是简单的降书,而是一封致大汉皇帝刘禅的信函纲要。

信中,他坦然承认战败被俘之事,却无丝毫乞怜之态。他简要分析了江东旧政之弊,阐述了己身对“忠义”之辨的新解。他并未夸大其词地许诺,而是客观地陈述了自己对江东军务、地理、人事的熟知,以及对于未来经略江南、甚至平定山越、巩固海疆的一些初步构想。字里行间,透着名士的风骨与将略的才识,不卑不亢,却清晰表达了愿效忠新朝、为天下一统贡献才智的意愿。

写毕,他放下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窗外,秋风依旧,落叶纷飞,但他的心中,却已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曾经的囚笼,此刻仿佛成了静待风云变幻的蛰伏之地。

他知道,这封信一旦送出,便再无回头路。他也知道,前路必然仍有坎坷与考验。但他更相信,一个能如此对待功臣与烈士的王朝,一个能有如此气度魄力的君主,值得他陆抗陆幼节,献上这份迟来的、却将是至死不渝的忠诚。

帝国的吸引力,不仅在于其强大的武力和新生的气象,更在于其展现出的那种包容、远见和对人的尊重,最终穿透了高墙与隔阂,融化了一位被俘名将心中的坚冰,悄然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征服。强汉的征途,因此又多了一位重量级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