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想要把实验室里的样品,变成能上流水线的成熟产品,需要投入多少资金去优化工艺,去开模,去建立产线?
可他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车载激光雷达产业化”项目,早在两年前就因为省里的产业引导基金在A轮融资后,为了追求短期回报,强行要求他签署一份苛刻的对赌协议而被他愤然拒绝后,就彻底断了粮。
这两年他几乎是靠着变卖自己的专利和给别的企业做技术顾问,才勉强维持着研究所的运转。
就在他心灰意冷,甚至准备解散团队去深圳投奔自己学生的时候。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请问是李清平博士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年轻、礼貌,又带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严谨。
“我是。”
“您好,李博士。我是江南省数字经济产业发展办公室的,我叫顾盼。我们办公室主任林远想在本周五的下午三点,邀请您来我们这里,开一个闭门的技术发展恳谈会。”
“数产办?”李清平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个什么新机构?他从未听说过。
“林远?”这个名字,他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是那个在青川搞得风生水起的年轻县委书记。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李清平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他现在对任何跟政府相关的会议,都充满了本能的厌恶和不信任。
“李博士,请您先别急着挂电话。”顾盼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不急不缓地补充了一句,“江州高新区的张春华博士,您应该认识吧?”
“张春华?”李清平当然认识,三年前他们还是一栋楼里的“难兄难弟”,都是从海外回来,都怀揣着一腔热血,也都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就在今天上午,”顾盼的声音,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张博士的‘氮化镓’项目,已经正式通过了我们数产办的联合审批。我们办公室的种子基金,也已经将第一笔五千万的投资款,打到了他的公司账户上。”
……
同样的一幕,在江南省的各个角落,轮番上演。
省生物医药产业园,一间尘封已久的实验室里。
王海冰,这位曾经被誉为江南省最有希望攻克cAR-t疗法的女人,正穿着一身白大褂,麻木地指导着几个实习生,做着最基础的细胞培养实验。
她的那个曾被写入省政府工作报告的“新型靶向药”项目,早已因为环保审批和临床试验许可的“反复拉扯”,而彻底搁浅。
她甚至已经接受了一家沪市医药公司的邀请,准备下个月就离开这个让她伤透了心的故乡。
直到她接到了顾盼的电话。
……
省特种光纤材料研究所,一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
陈国栋,这位国内光通信领域的权威,正烦躁地签着一份“军令状”。
他那个本应服务于“东数西算”国家战略的“超低损耗光纤”项目,因为地方保护主义,被强行要求与一家本地的“关系户”线缆厂合作。
结果对方的产品良品率,连百分之三十都不到,导致他的项目迟迟无法交付,面临着巨额的违约赔偿。
直到他接到了顾盼的电话。
……
三天后,周五下午两点五十分。
“数产办”那间空旷的办公室里,早已坐满了人。
李清平、王海冰、陈国栋……
那份“死亡名单”上,十三个在国内各个尖端科技领域,都曾是赫赫有名的领军人物,此刻都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齐聚一堂。
他们之中,有的人已经心灰意冷,准备远走他乡;有的人还在绝境中苦苦挣扎,看不到一丝希望;有的人则早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变得麻木。
但今天,他们都来了。
因为那个共同的名字,张春华。
他们想亲眼看一看,那个传说中,一天之内就审批通过,并拿到五千万投资的“奇迹”,到底是不是真的。
三点整,林远准时走了进来。